“社長,是直接把您送回公寓,還是……?”
在駕駛著車輛匯入主干道后,司機的余光落在了車內的后視鏡內,詢問起了宮苑輝夜接下來的打算。
“去那家居酒屋吧。”坐在后座的宮苑輝夜閉上了眼睛,臉上的神色已然放松了下來,“今天過后,這段時間的辛苦也算是有了一個不錯的結果,也該放松放松了。”
“好,我明白了。”
司機微微頷首,按照宮苑輝夜的意思改變了路線。
作為司機,他沒那個資格多說些什么,可他也看的出來,宮苑社長眉眼間的疲憊相較于以往是增添了許多的。
站在他個人的立場上來講,他是更希望社長徑直回公寓去的。她這一段時間的排的滿滿當當,壓力也與日俱增,每天的休息時間亦談不上充足。
人不是機器,終歸是需要休息的,好不容易度過了最難熬的階段,要做的其實不該是馬上大張旗鼓的慶祝,反倒是好好地休整。
可人都已經決定了,作為司機的他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那里離公寓遠么?”
同樣坐在后排的陳牧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
“不遠,很近。”宮苑輝夜頓了頓,隨即意識到了什么,借著后視鏡看向了司機,“到時候就不需要等我們了,你直接回家就行,今天的工作時間就到此為止了。具體的慶功宴,明天,不,后天吧,我再和秘書討論討論。”
“好的。”
司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抬頭視線,悄悄地打量了一眼陳牧,又看了看自家社長,似乎是讀出了幾分特別的味道。
十五分鐘后,車子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那家居酒屋’的旁邊。
“那么,好好放松吧,社長,明天早上見。”
“明天早上見。”
在客套的道別過后,司機發動車子,黑色的商務車緩緩消失在了車流之中。
待到車子走遠,陳牧這才輕輕咳嗽了一聲,頗為詫異的指了指這家居酒屋的招牌,他本來以為宮苑輝夜所說的‘那家居酒屋’是什么暗號,或者說代稱之類的,就是常去的地方。
可結果誰想得到呢,居酒屋的名字確實就叫「那家居酒屋」。
“怎么了?這個名字讓你很驚訝?”
宮苑輝夜先是長舒了口氣,稍微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接著饒有興致的看向了身側的陳牧。
“嗯,我本來以為你說的是代稱,沒想到……”
陳牧搖了搖頭,多了些感慨,這就和那種「街角的咖啡店」的起名格式如出一轍,突出一個隨性。
“這家居酒屋的生意一直很不錯,老板是個相當豪爽的大阪人。”宮苑輝夜一邊解釋著,一邊朝著陳牧遞了個眼神,“干了一天的活兒了,先進去唄,難不成,你還沒餓?”
“餓了。”
陳牧老實的點了點頭。
“那不就得了,進去唄。”
宮苑輝夜收回了視線,邁開步子往門口走了過去。
可陳牧并沒有急著跟上她,而是打量起了這家居酒屋的外部裝潢。
“噢?”
見身后沒有動靜,女社長掀開門簾的動作微微一滯,她回過眉來,瞥了一眼還在原地的陳牧,眼底掠過了陣陣思索之色。
是不太適應這種店么?
宮苑輝夜想了想,轉過身去,走到了他的身旁,主動拉起他的手腕,一邊寬慰他,一邊領著他往居酒屋的大門那邊走了進去,“安心啦,姐姐會帶你的。”
啊?
你在說什么?你又明白了什么!?
一臉茫然的陳牧就這樣被對方拽進了居酒屋。
*
“喲,宮苑小姐!”
剛一進去,吧臺內一個有著絡腮胡,戴著白色廚師帽,系著圍裙的中年大叔便揚了揚眉頭,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晚上好。”
宮苑輝夜禮貌的點了點頭。
“哦?”眼尖的中年大叔發現了被宮苑輝夜拉著的陳牧,他笑了笑,調侃了一句,“看樣子今天是有伴兒了。”
宮苑輝夜笑了笑,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樓上還有位置么?”
今天她是臨時起意來的,自然也就沒那個時間提前預約。
這家居酒屋正值上客時的生意又特別火爆,樓上的隔間在每天下午兩點前就會被預約干凈,偶爾會有剩下的,但概率很小。
乘著宮苑輝夜和居酒屋的老板交涉的當兒,陳牧也順勢打量起了這家店。
店內的環境倒是和陳牧先前去過的居酒屋沒有太大的不同,暖色的燈光,擺放著各式調料的吧臺,以及吧臺外那標準的供客人們坐的榻榻米。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此刻店內只有一兩位客人,不過也正常,這個時間點還沒到居酒屋正式上客的階段,再過半小時左右,店內就會開始熱鬧起來了。
“有的,今天剛好剩下了一間。”老板點點頭,向自己的女兒遞了個眼神,“奈醬帶宮苑小姐和這位先生上去吧。”
“はい(hai)~”
身著圍裙的女高中生舉了舉手,走出了吧臺。
“今天晚上就和往常一樣吧,烤牛舌、牛里脊,先各來兩份,之后的那些就按照兩個人的分量的上就行,酒的話……”宮苑輝夜轉過眉看向了陳牧,“你喝嗎?”
陳牧搖了搖頭。
對于酒,他向來謹謝不敏。
“好吧,還是和往常一樣,上一個人的酒就行。”宮苑輝夜聳了聳肩,有些可惜朝著他做了個鬼臉,接著轉過頭去看向了老板,“那么,就拜托了。”
老板點點頭,示意宮苑輝夜放心。
回過頭來,女社長的余光落在了她拉陳牧手腕的手上,猶豫再三,她還是沒有放開。
“那么,我們就先上去吧。”
宮苑輝夜拽了拽陳牧的手腕,示意他跟上自己的腳步,接著便邁開了步子。
*
待到老板女兒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女社長看了一眼陳牧,解開自己西裝上衣的扣子,順勢脫了下來,上身便只剩下了一件淺藍色的加絨襯衣。
居酒屋內開著空調,所以倒也不會冷。
陳牧把長刀放在了身側,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來霓虹這邊已經三年多了,可他依舊還是不怎么適應這邊的特色坐姿,跪坐著屬實不大舒服,“可能這時候提起來不大好,但中川健一郎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處理?”
“中川健一郎?”宮苑輝夜愣了一下,沒想到陳牧居然會提起他,她想了想,把自己的打算講出了口,“警署那邊說在手機里找到了可疑的通話記錄,里面有一條記錄是有關于中川健一郎的,很顯然,他請的這位似乎心思也挺多的。”
女社長頓了頓,“他們不僅僅找到了通話記錄,還找到了對應的通話錄音。”
“留下錄音,是打算再敲一筆?”陳牧想了想,只感覺出了這種可能性。
“或許吧,可能對那位來講,這些錄音就是往后他要做的一些事情的伏筆,畢竟擁有這些,就相當于是有能夠讓對方幫忙辦事兒的籌碼,”宮苑輝夜聳了聳肩,“不過這些不該是我們關心的,事實上,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我手上搜集的那些證據,已經提交給律師了,可能就這兩天吧,中川健一郎的問題也就徹底解決了。”宮苑輝夜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個笑容,話鋒一轉,聊起了另外一件她更感興趣的事情,“那么,我也算是回答了你的問題了,接下來,能不能請你滿足下我的好奇心呢?”
“比如?”
陳牧沒有急著答應下來,在和鶇誠理奈的交流里,他已經吃過太多類似的虧了。
吃一塹長一智,那總不能在同一個地方無數次跌倒吧?
“森源社長和你之間的淵源。”宮苑輝夜靠在了桌前,左手撐著光潔的下巴,眼底倒映出了他的模樣,“據我所知,森源千和是一個很有商業才能的人,眼光也相當犀利、獨到,之前他對你的邀請,我能夠感覺的出來,那確實是發自內心的,相當真誠,可……”
女社長沒有把話說完,但她知道面前的陳牧應該能夠明白她的意思了。
“也是因為類似的委托,他也曾經受到了哥布林們的侵擾。”陳牧思索了片刻,盡可能簡短的把那段往事講述清楚,“也正是那段時間吧,他和妻子的感情也似乎因為一些小誤會,產生了些矛盾,但那些誤會本身就不大,是小事兒衍生出來的。”
“所以,你完成了委托之后,這個誤會就解除了?”宮苑輝夜聽出了陳牧的意思,有些驚訝的看向了陳牧,“你還會這個?”
“宮苑,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簡單的提了一句,建議他去好好交流,不要擺架子,一家人嘛,可能他也聽進去了吧。”陳牧解釋道,“至于你想象的那種從中斡旋,找到雙方的切入點,幫助他們解決問題,我是做不到的。”
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清楚自己是沒有那種程度的嘴炮能力的。且,那樣的麻煩事兒,他頂多也就只會建議一句,這已經是極限了,他不大想,也基本不會真的摻和進去。
“總之,總結下來就是你救了森源社長一次,然后也順勢推動了那個誤會的解除,所以他就對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宮苑輝夜試探性的問道。
“應該差不多吧。”陳牧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還以為……”
噠噠。
門外,腳步聲響起。
宮苑輝夜下意識地停了下來,轉過頭去去望向了推拉門處。
“打擾一下,宮苑小姐,你們的餐品好了。”
老板女兒的聲音從推拉門外傳來。
“沒事兒的,你拿進來吧。”
話音落下,推拉門被拉開,老板的女兒挨個挨個的把餐品端了進來。
待到菜品上齊,老板的女兒鞠了一躬,接著便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房間。
直到腳步聲漸遠,宮苑輝夜這才繼續講起了剛才沒講完的話,她挑了挑眉,促狹的調侃了他一句,“我還以為是森源社長家的女兒看上你了呢。”
陳牧沒有搭腔,只是無奈地看了宮苑輝夜一眼。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會兒頗為放松的她和平日里的鶇誠理奈有的一拼。
“好了,不聊這些了。”宮苑輝夜微微一笑,也收起了那副開玩笑的模樣,轉而抬起手,示意陳牧可以開始動筷子了,“這家居酒屋的燒烤堪稱一絕,是我從大學時期就開始鐘愛的了。”
“大學時期?”
陳牧沒有急著動筷,抬起眉來,望向了眉眼間泛起了回憶之色的宮苑輝夜。
“對呀,每個月的打工結束后,我都會拿出一筆錢來犒勞犒勞自己,平時都只能節約,那特殊的日子里總該放松一下了吧,這里就是我常來的一家店之一。”
宮苑輝夜雙手端起啤酒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在捂著嘴發出了一聲舒爽的呻吟后,女社長接著說道,“現在想起來,那段時間還是挺開心的。”
“現在呢?”
陳牧也端起麥茶小酌了一口。
“現在?”宮苑輝夜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眉,她的眼底掠過了一抹黯然,但很快的,她也就重新露出了一個笑容,“至少現在是開心的,解決掉了那一連串的事情后,能安穩一段時間了。”
“這就是好事兒唄。”
“是啊,所以該……”
“打住。”陳牧握住了宮苑輝夜又想去拿起啤酒杯的手腕,他挑了挑眉,大號啤酒杯和她纖細的手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別一來就猛灌,你好歹吃點東西吧?”
“牧桑,我喝個酒也不可以嗎~?”
女社長似乎是那種喝酒會迅速上臉的人,她灌了一口也沒多久,臉頰上已經染上了一層紅暈,她皺了皺眉,語調里多出了幾分呢喃的味道來。
“你是想把自己灌醉,然后呢?”
“然后就睡一覺唄。”
“那你就在這里睡?”
“嗯……你就不能帶我回去嗎?就像昨天晚上一樣?”
宮苑輝夜抬起頭,那雙秋水流轉的美眸就這樣望向了陳牧,微冷的聲音里也多出了些撒嬌的意味來。
“我個人認為,對年輕男性,你最好還是保持一些警惕心的好。”
陳牧移開了與宮苑輝夜對視著視線,這個距離下,她胸前那‘富有且慷慨’的沖擊力實在太大了。
慶功宴、女上司、衣衫不整、雙頰酡紅,再加上他們這是出差結束,雖然不至于去酒店訂房間,但這些個關鍵詞加在一起就著實不太妙了,很容易朝著不該朝向的方向狂飆而去,譬如某些后綴為.avi的方向。
“沒意思。”
宮苑輝夜癟了癟嘴,打消了繼續猛灌的念頭。
不過,作為‘報復’,她要好好地逗一逗他。
“至于你說的警惕心……”女社長話鋒一轉,美眸里蕩起了陣陣漣漪,那對柳眉微微舒展,唇角亦勾勒出了一抹攝人心魄的弧度,借著酒意,她講出了平時絕對不會講的話,“要是那個人是你的話,其實也沒關系的。”
陳牧沒有搭腔,只是默默地把還剩下大半的啤酒杯端到了一旁。
“你,我……”
宮苑輝夜愣住了,這人怎么可以鋼鐵到這種地步的?
回過神來的女社長頗為幽怨的望向了某人,空著的那只手規規矩矩地拿起了筷子,一字一頓的抱怨道,“這樣總可以了吧?保—鏢—先—生?”
“嗯。”
陳牧點了點頭,松開了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轉而坐下,接著也跟著拿起了筷子。
只是,他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在回公寓前,他都不能對面前的某人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