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被人推醒的時候,天空還是漆黑一片。蝕骨的寒風吹開濃霧朝我呼嘯而來。昏昏沉沉的我抖了抖冰涼的身體,看清了推醒我的人——夏小沫。
我趕忙站起身,冰冷到發麻的雙腳讓我偏偏倒倒了好一會兒。“小沫,我等了你一個晚上。你怎么樣了,身體好點沒有。”
小沫揉了揉眼睛,看樣子哭過。“你干嘛一晚上坐在這,你傻不傻啊,你怎么給你爸媽交代?”“我沒事,我告訴他們在同學家溫習功課去了,他們對我很放心的。你這段時間老躲著我,我好害怕,昨天晚上你說的那些話讓我更加地恐懼,我就一直守在你樓下,我怕這一走,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小沫,你到底怎么了,你為什么老躲著我?”
夏小沫嘆了口氣,不說話了。我們就這樣僵僵地站在原地,看濃霧在眼前飄來飄去。其實我頭腦還是沒有清醒,我已經忘記昨天晚上是怎樣睡著的,只是記得小沫房間的燈熄滅以后,我就開始低著頭,抱著身體取暖。
其實我不知道的事,今天早上小沫下樓的時候,我的手機鬧鈴還沒響,她在我身后看著我熟睡的,蜷縮的身體,不停地掉著眼淚,她知道我肯定在樓下坐了一個晚上,她走過來摸過我的手,一片冰涼。
后來我被她推醒的時候,她已經擦干了眼淚。
“走吧,上課了。”夏小沫打破了僵局,然后脫下了手套遞給我。
我趕忙還給她:“你戴著吧,我不冷,我身體比你好。”小沫執意要給我,不管我怎么推辭都不聽。
“那……一人一只?”然后,她那雙有連線的手套,就這樣被我們一人一只地戴著,中間一根線連接著我們的心跳。手套里是夏小沫殘留的溫度,暖暖的直沖我的心田。
我偷偷地看著小沫,心里樂滋滋的,好像日子恢復了正常,回到了我們小曖昧的時光。她偶爾轉過頭問我還冷不冷,我搖搖頭只是微笑。我們戴著同一雙手套,穿行在大霧里,冬天的早晨,肅殺的環境中,我卻感到了甜甜的幸福,像是做了一個夢,夢里的我,和夢里的夏小沫。
來到學校后,我送小沫去了教室,看到她倒在桌上補瞌睡,我才安心地回了教室。阿豪見我一臉蒼白,嚇得趕忙跳開:“我靠,你才從停尸房出來啊,你丫的是還魂了還是已經不在人世了啊,太恐怖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有那么夸張嗎!”邊說邊拿起了鏡子,臉色果然煞白,沒有一絲血色。
老師上課的時候,我抱著身子,但還是止不住的發抖,阿豪看我的樣子,有點怕了。“喂喂,你別嚇我啊,你到底咋回事啊?”
我微微發抖地說道:“吹了一晚上寒風,估計還沒回暖吧,沒事,過會兒就好。”整節課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感覺身體有些發燙,渾身無力,但體內還是冷得受不了。估計是發高燒了吧。下課鈴響后,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沖去小賣部買了熱乎乎的奶茶,然后跑去了小沫的班上。
事先發出的短信她也沒回,我來到她教室的時候,沒看見她人。若涵到是過來了。“喂,內個誰。小沫讓我給你說,如果你來找她的話,你就回去吧,她不在。”
“不在?她不上課嗎?去哪里了?”
“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她不在。”若涵望了望我端著的奶茶,“喲呵,還是熱乎的,你要不介意我就代她喝了吧,哈哈哈哈。”我當即把奶茶給了她。
回到教室的時候,我突然感覺眼前一黑,沒有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里了,媽媽請了假陪在我旁邊。
“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會這樣子啊?”媽媽摸著我的頭,關切地問道。
“我就是在淺昂那兒啊,幫他溫習功課,可能晚上睡覺的時候感冒了,你知道的,搶被子我又搶不過他。”我說著說著就嘿嘿嘿地笑起來。
“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媽媽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給我倒熱水,“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點燒到四十度!還有,不知道你怎么會低血糖,你沒吃飯啊?”
說著,媽媽來到床邊,喂我喝水。
“你醒了就好了,再輸幾瓶葡糖糖就可以出院了。我公司還有事,你自己先睡著,中午我叫淺昂給你送飯來。
“嗯,知道,媽你去忙吧,我沒事。”
“哎,你這孩子,真叫人鬧心。”媽媽拿起包,離開了病房。
媽媽一走,我又想起了夏小沫。我拿出手機,看到有她的短信。
“你朋友剛才過來說你住院了,還好吧。”
“沒事,就是發燒了,輸了液就出院了,我媽剛走,就我一個人在這兒。”回完短信后,我望著天花板,想著她會不會來看我,來陪我。
過了一會兒,手機終于震動了起來。我打開短信——
“哦。”事實證明,我的想象的確都是幻想,我一切源自電視劇劇情的遐想都不適合用在夏小沫和我的身上。
我有點失望的把手機放在一邊,回味著今天早上和小沫同戴一雙手套時的感動。可是,現在的她,好像又不是她了,好像又開始躲著我。我望不穿,她眼神里到底有著怎樣的故事和謎底。我猜不透,她的心里到底有著怎樣的陰影和身不由己。
果然從小踢足球的我,有著優于普通人的恢復力,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我又活蹦亂跳了。走過教學樓叉路口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望了望初一,還是沒有看見她。回到教室的時候,朋友們都圍上來噓寒問暖,那一刻我真是感動得一塌糊涂。
可是,心里還是飄過一絲難過,我最在乎的人,她好像根本不在乎我,我以為我們又恢復了正常,可是,她又再一次和我漸行漸遠,我們之間似乎有著一道無形的門,而鑰匙在她手上,有時候我會和她特別的近,有時候,我卻只能望著她的身影慨嘆。這樣的距離,恰到好處了掩埋了我們微妙的關系,讓一心熱血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晚自習快下課的時候,我收到了小沫的短信。
然后,我站在停車場,等著她的到來。
小沫來的時候,我發現她的精神已經好多了,之前的手術留下的憔悴已經漸漸好轉。她雙手揣在口袋里。“走吧。”
我跟在她旁邊,默不作聲。我不懂的是,這一次叫我等她一起回家,意味著什么。
小沫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好幾次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沒有回頭,低著頭看著不斷變換前進的雙腳,氣氛相當地尷尬。一路上大家都沒有說話,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她樓下。
“到了,快上去吧,下面冷。”我往嘴里哈著氣。
夏小沫沒有動。我疑惑地望著她:“怎么了?”
“你跟著我上去吧,上去坐坐。”
“什么?去你家嗎?你媽媽那怎么說?”我有點驚訝。
“沒事,你上來吧。”小沫拉著我的手,上了樓。
上樓的時候,我內心止不住地狂跳,心里閃過無數組臺詞和開場白,想象著夏媽媽是個怎樣的女人。
三樓,小沫拿出了鑰匙,我屏住了呼吸,鑰匙進孔,金屬碰撞的聲音此時在我的耳朵里特別的清晰。
門開的一瞬間,并沒有我想象的迸發出的燈光,房間里漆黑一片,小沫打開了燈。“進來吧!家里沒人。”
我小心翼翼地進了她家。“你看到了吧,我是一個人住的。”
“阿姨呢?”“她和一個男人住在一起,我和那男的不和,這么多年一直都一個人住在這兒。”我看見小沫的臉上蕩漾著憂傷的神色,我開始有點明白了,有點能感覺到她心里的世界。
我們都坐在沙發上,我手里端著小沫熱過的飲料,冒出的熱氣熏得我像是在流淚。快要十點的時候,我起身道別了。我總覺得,孤男寡女的在房子里,總是有些尷尬,雖然我很想聽聽小沫她自己的故事。
走的時候,我把想要送我下樓的小沫推進了房里。
小沫在門口對著我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聲控燈亮之前我看不到她說這話時的表情。我轉身下樓,一個人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那句對不起,消散在空里。
不知道,她是為了什么,說了對不起,只是她沒有看到的,是我流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