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要白帶著南辰找了一處位置坐下,冷眼旁觀身邊那些惺惺作態(tài)的人。
柳樂樂順勢也拉著萬星揚跟著在一旁坐下了,時不時插上一倆句話。
對于萬星揚,寧要白也不是沒有印象。她的記性一向好得很,只是原則上是這么說,什么人該記住,什么人不該記住,她分得很清楚。
她不討厭萬星揚,甚至還默默記著了他的名字。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天命?具體是什么,卻又說不上來。
“小鬼,你是來干什么的?”
柳樂樂捏了捏南辰的臉,壞笑道問著。
“表演。”南辰如實回答。
“表演?”柳樂樂說罷翻了翻手上的演出表,從頭到尾瀏覽一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南辰這個名字,“你表演?”
“嗯。”
南辰不再說話,只是盯著臺上的人看。三人瞧見這樣,也不再言語。
枚紅色的大幕一下子拉開,聚光燈下投下來。煙霧在臺子上慢慢升起,人群從中走出。這一幕,倘若不是親眼所見,還以為這僅僅只是在夢里。
俊男美女的搭配,機械性的報幕,成串累贅的發(fā)言,美輪美奐的場景之下,卻讓人實在想就此昏睡過去。
柳樂樂的腦袋已經(jīng)死死低了下去,眼睛半瞇,十足一副瞌睡不行的樣子。
她正試圖做著一個悠長而甜美的夢,夢里她永遠不會長胖,永遠被零食包圍,不會悲傷,也不會老去。
哪知脖子上傳來的痛感讓她不得不停了下來,勉強的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寧要白正好笑的盯著她看,一只手正掐在她的脖子上。
“做什么?”柳樂樂有氣無力的問道。
“看表演。”說著,寧要白孩子氣的伸出雙臂搖了搖柳樂樂的肩膀,試圖把這個睡夢之中未醒如同一句干尸的女人搖醒。
“什么表演?”柳樂樂打了個哈欠,終于把意識恢復了點。四下一看,卻發(fā)現(xiàn)身邊就只有寧要白一人了。
“他倆呢?”
“看表演。”寧要白又重復了一遍,然后轉過身去盯著臺上看。
柳樂樂這下卻是一頭霧水,順著寧要白的目光望過去,卻發(fā)現(xiàn)舞臺上出現(xiàn)了兩個人。
這樣突如其來的組合要倒流至晚會剛開始,柳樂樂睡著了那刻起。
萬星揚本就是無心看這樣的表演,臺子上的人和物不是他的目的。
說是偷看,可萬星揚偷看的卻是正大光明,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寧要白,有一種生怕這個姑娘不知道自己在看他的感覺。
“你在看什么?”寧要白突然轉過頭說道。
話剛說出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依照自己這樣的個性,就算你看到死也會沒什么反應,怎么這次就如此不自在。
只覺得再讓他如此肆無忌憚盯著下去,非得瘋掉不可。猶豫半天,終是決定開口問道。
“看你。”萬星揚如實的回答到。
“哦,你愿意看就繼續(xù)看下去好了。”寧要白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回應他,只得裝作自然地樣子又轉過身去。
兩人說話間南辰卻異常的沉默,好像已然了無生息一般。
寧要白順著南辰的目光往那個方向望過去,卻發(fā)現(xiàn)臺子上出現(xiàn)了一群盛裝魅力的小朋友。
年齡也和南辰差不多,臉上洋溢著笑容充滿世故,總之,美麗是美麗,卻沒了純真。
他們出生書香門第,要不就是官僚家族,接到這邀請函,自然也是赴約來了。
強硬的后臺給了他們無上的特權,貴賓座,上等服務。寧要白一瞬間似乎是看到了自己年幼時的模樣,眼前恍惚了一下。
“姐姐,我也想上去。”南辰轉過頭對著寧要白說道。
“我想讓我媽媽看到,我也能比他們好,比他們厲害。”
“為什么他們有的,我不能有呢?”
就這三句話,寧要白心里就徹底決堤了。她覺得自己正在從一個高地上慢慢墜落,咋進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洞,永不復生。
她何曾想過,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可能是許多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的。
她自是不屑,但又無恥的享受著這樣的身份所給予的特權。
寧要白那一刻感覺自己真是個混蛋。
她平穩(wěn)了情緒,微微順了一口氣,剛想出口,哪知道卻被萬星揚搶先了。
“想上去就上去呀,我?guī)恪!?
萬星揚笑了笑,把南辰提了起來,扛在肩頭上,往后臺走去。
這一幕寧要白看得真真切切,很多年后再想起的時候,也是異常溫柔。
他們出現(xiàn)的時候正是兩個主持人交換報幕之際,只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舞臺中央。
柳樂樂看著臺子上萬星揚和南辰,和其他人一樣,不知道這究竟是要怎樣。
萬星揚一個箭步來到主持人身邊,說了句抱歉立馬把話筒搶了過來。
“大家好,我是土建分院的萬星揚,我旁邊的這個是我兄弟南辰。”說罷,他招手把南辰拉了過來,與自己站在一塊。
聚光燈一下子打在這倆人的臉上,萬星揚倒是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神情自若的站著。但是南辰卻有些不自在,小臉上閃爍著緊張。
萬星揚把手中的話筒遞了過去,南辰半天也未曾說出一個字。
臺下黑壓壓一片的都是人,幾百雙眼睛現(xiàn)在一直盯著他看。帶著各種各樣匪夷所思,或嘲諷或疑惑或未知的表情。
寧要白掏出手機,一下子就亮了一塊。她伸出右手,對著南辰做了一個握拳的手勢。
她從來沒有這樣對一個人表現(xiàn)出極大的關心,可是現(xiàn)在做來,卻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南辰在一片黑壓壓中一眼便能看到那一個亮點,還有那個給自己鼓勵的拳頭。他只覺得自己好像沒有那么怕了,自己并非是一個人站在這里。
頓了頓聲,他開口說道:“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大家好,我是南辰,南區(qū)小學三年級一班。”
這一句說出口,寧要白心里舒了一口氣,那個不過十歲的孩子,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大到自己能去承擔自己的人生。
“今天我和這個哥哥,是要給大家表演一個節(jié)目。武術表演,謝謝。”
說罷,南辰放下話筒,脫去上衣,干瘦的小身板露了出來。
人群中一下子沸騰起來,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不知情的人多了疑惑,更多的也是不理解不屑。
南區(qū)是什么地方?
南區(qū)代表著這個城市最底層,最骯臟和最陰暗。
在那里生活的人們,生來就是被嫌棄。這種厭惡感無關于你的長相你的能力,只是因為你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長,你活該有這樣的命。
哪怕將來你有好命能爬到高處,但是也改變不了這一個事實,你來自南區(qū)。你就是下等。
這個南區(qū)的孩子顯然讓所謂的高貴的人的虛榮心又提升了一把,他們冷眼看著這樣的組合會有什么樣的表演。
萬星揚走到臺上的一架鋼琴旁,細長的手指放在黑白琴鍵上。
第一個音奏起,沒有任何的排練,也不是什么專業(yè)人士。不過就是感覺而來的配合。
萬星揚的琴聲低沉和充滿質感,好像一座老房子里,水滴滴在木板上,然后一點點的敲進了心里。
南辰的動作雖是不太標準,但是力道正足。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他已經(jīng)完完全全沉浸下去,喧鬧和沉寂都與自己無關。
他突然想到老家的一大片山林,扛著鋤頭的爺爺,燒著火的奶奶,村民們圍著篝火歌唱。腳下的小溪流淌,而自己就在一旁打著老人一招一式教給的拳法。
寧要白盯著臺上看,萬星揚的側臉一下子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