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妃英只覺得全身暖和和的,彷佛有股暖流自頭頂灌入流過全身,四肢百骸無一不舒暢,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孩子…醒醒…”
誰?誰的聲音?
“吾的時間不多了,快醒來呀!”
妃英努力睜開雙眼,那有什么人?不過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就連自己是不是真的睜開眼了都還是半信半疑的,黑暗中,一團火光突然在眼前冒出,妃英以手遮眼,好半晌才適應這耀眼的火光,只見暖黃的光芒中站著一女子,神形憔悴,肩上停著一只嬌小靈動的鳥兒,不停地摩挲著女子臉頰。
“你終于醒了,李妃英”
“你是誰?是來接我去冥府的嗎?還是我能到天堂?”
女子笑了,“傻孩子,你既不去地獄,亦未能去天界,你,尚在人世”
“尚在人世…你是說…我沒死?”
女子點點頭道:“妃英,你聽著,待會兒吾所說的話,信也好,不信也罷,請別打斷,也請別問,吾的時間有限,必須將責任交付給你才行”
“責任?什么責任?”
“噓…聽吾說,吾乃南方朱雀,百年之前五方圣靈者奉天界指令與幾位上仙一起封印魔羅王,在魔羅敗降后,封印之事由五方圣靈者進行之,上仙先行回轉天界覆命,未料魔羅趁機反撲,致使五方圣靈者措手不及,雖封印了魔羅,卻也使得東西南北之四方神獸皆被魔羅所下的咒印禁臠,唯有麒麟幸免于難。百年以來,麒麟圣者致力將其他圣者救出,而今日的異變正是麒麟圣者破吾之咒印,救吾而出,然而五方圣者的使命已到了該尋找下任圣者的時候,其余四方圣者皆有傳人,而吾方脫劫,始知五蓮峰祭典之事,你與吾同為女子之身,遂把你救了,希望你能成為朱雀新一代的圣靈者,守護南方子民并為未來的劫難預先準備”
妃英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圣靈者?什么魔羅?什么封印?現在自己又被選為朱雀圣者?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生來就是注定要被選來選去的嗎?一下子是被當成祭品的圣女,一下子又成了守護圣者,天呀!
“不管你愿不愿意,吾與你已別無選擇,你的生與死僅在一線之間,吾之靈力可救你一命,代價便是承接朱雀之責,待你清醒后,這本秘籍拿去好好修練,在五蓮峰的蓮座底下石窟中尋找吾之兵器”冰凰“,乃是以你頸項上的冰磷石所打造,你必須讓它認你為主,吾會將吾之靈力傳于你,這只朱雀鳥以后就跟隨在你身邊,為你的座騎”
靈鳥似懂主人的話語,嗚咽啼叫,婉轉哀傷,不停地摩挲著女子臉龐,女子伸出手掌,雀鳥靈巧地停在掌上,女子才道:“縭兒乖,吾之時限將至,你很清楚才是,數千年來朱雀靈力不停地在變換著主人,你也一樣,縱使承受靈力的吾能活上千年,終歸要回到原始,以后要好好照顧英兒知道嗎?她甫承靈力,再加上吾無法將一切都傳授予她,你的責任更甚于吾”
朱雀鳥悲啼,振翅飛起,在圣者頭頂盤旋不去,圣者揮揮手,雀鳥才不舍地飛向妃英,妃英伸出右手,朱雀靈鳥停于掌背之上,收翅低首三次,代表著許諾未來將盡一切之力守護新主人。
“你…叫縭兒是嗎?”
“妃英,閉上眼睛,待你能掌握靈力之后,去尋找其他圣靈者,縭兒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等等,你既然救了我,那海穎呢?是不是也救了海哥哥?”
“很抱歉,吾只看到你,并未看到你所說的海穎,時間不多,咱們開始吧!”
不給妃英有任何傷心的時間,圣者雙手結起印勢,將自身的火光擴展包圍住兩人,幾道細微的光芒自圣者的天靈散出,直射妃英的眉間朱砂,一時未能適應的妃英只是疼地大叫,想躲卻無法動彈,想喊卻無聲可發,圣者身上的光芒漸漸消散,轉而是妃英身上的火光漸漸趨于熾熱,靈鳥振翅盤旋在圣者身旁不停地啼哭。
“好燙…快…快救我…救我…”漸趨升高的溫度彷佛置身在火海一樣,承受不住焚燒的高熱,妃英昏了過去。
靈力已盡的圣者倒地看著昏迷的妃英,笑道:“傻孩子,鳳凰得浴火才能重生呀!縭兒,她就交給你了,吾去找師父了,吾會跟她說縭兒很乖,牠很盡責…別哭,唱首歌來聽聽,就唱平日吾最愛的那首好嗎?”
靈鳥點點頭,啼聲唱起了歌曲,悠揚輕悅,圣者微笑地閉上了雙眼,化成塵煙散于天地之間,縭兒悲啼,撲翅想網住化成光點的圣者,直到光點散盡,才止了悲泣。
轉頭望向身軀周圍已包圍著白光的妃英,縭兒晃頭擺尾,幻化成女子,摘下插在發上的一根金羽拋向妃英,只見金羽化成金色氣流包圍在白光之外,使得妃英身上的溫度再次提高。
“老頭,那娃兒怎么還沒醒呀?都燒了好些天了,劉大夫的藥是不是沒用呀?”
老婦人重新將被蒸熱的毛巾泡入冷水擰干,然后放在榻上人的額頭上,不一會兒又重覆著泡水擰干放上的動作。
端著剛熬好的藥汁進屋子的老者吹了吹藥湯,“我怎么知道,下午我再去請西鎮的衛大夫來瞧瞧吧!聽說衛大夫的醫術高明,說不定能治好這女娃,可憐哦,五蓮峰這一震,我看大概只有她僥幸活著”
“別說了,我一想到這小小年紀的娃兒就喪父喪母,所有親人都不在了,就連原來住的地方都沒了,想到就心疼,現在還得跟閻羅王拔河,唉…”
“別唉了,把她扶起來,該吃藥了”
婦人將少女扶起,老者一瓢一瓢地吹涼往櫻口送,流下的藥湯比喝進嘴里的還多,看得夫妻倆都開始有絕望的感覺。
少女即是李妃英,半個月前被夫妻倆個發現光著身子倒在五蓮峰外十里處,半身被土石掩埋住,還以為是被不良男子強暴棄尸的女子,直到看到頸項上的冰磷石才知道女子應是五蓮峰的蓮族族人,而那前一日據說是今年第一次的祭典,初夏祭祀的是個女子,因而斷定她應是血祭上的犧牲者,察看還有一口氣在,連忙把她救回家中。
地牛翻身奇跡似地只毀了五蓮峰,群山之外頂多是受到驚嚇而已,不少山外之人入山察看災情,只見五峰不在,原本的河流亦不見蹤影,僅余兩山隔著明媚湖泊相對,這湖即是原本是血祭用的蓮臺,塌陷后成了湖泊,河水匯流至此后在地底形成暗流流出。兩山山勢向湖岸兩端延伸,如同雙龍抱珠之勢,外人便將此湖起名為“玉龍湖”,而原本居住于此的蓮族已于一夕之間全數葬生于地底,妃英是唯一的生還者。
對于以砍柴為生的老夫妻撿到的女子大難不死,村人都嘖嘖稱奇,小小村落因而熱鬧了起來,熱心地替女子找來附近鄉鎮的大夫施以救治,外傷不過是全身瘀血,在大夫的醫治下未留疤痕,但半月余來高燒不退成了大夫束手無策的怪癥,本來還以為是五臟六腑或是筋脈受到傷害,才會引發高熱不退,但在診治過后才發現女子根本完好如初,莫名原因的高熱令眾人頭疼。
好不容易把藥湯都喂進了少女的口中,老婦人替她擦了擦衣襟,再度讓她躺回床上。
“老伴,你說這娃兒會不會…”
“要說到外頭說去,咱們也盡力了,一切就聽天由命吧!蓮族一夕之間全被土石掩埋,只有她一人被沖到此地,代表她福大命大,沒事的”
丈夫寬慰著妻子,駝著背走到外頭去,床上的妃英體溫其實已不若半月前的燙人,在老夫妻走出屋子后,一只鵝黃羽毛的鳥兒自窗口飛進屋子,停在妃英的耳邊啾啾叫著。
“加油,主人,就快撐過去了,縭兒知道你可以的”
小嘴上銜著一顆白凈的珠子,跳到妃英的額上,低頭將喙上的藥丸放進妃英的口中,須臾,一團暖黃的光芒籠罩其身。半個月以來都趁著老夫妻不在時飛入,將上一任圣者留給牠的藥丸放入妃英的口中,助其能順利地吸收靈力、渡過這段浴火重生的過程,縭兒再度幻化成人形扶起妃英,雙掌渡入真氣助藥性運行,一刻鐘后才收勢化成雀鳥飛出窗外。
“大夫呀,你快看看這娃兒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拉來了衛大夫,只見人看了、眼皮翻了、脈象也診了,就是找不出病因,依然搖搖頭說著另請高明后離去。
“哼,說什么衛大夫多高明,我看還不是一樣,那有高明到那里去?”老婦人啐了聲。
“我看這娃兒活不活得成真的只能看老天爺了”
婦人坐在床沿,伸手撫摸著少女的臉龐道:“可惜了,這么美的女娃,我還想說她醒了之后能不能當咱們干女兒,你想想,咱們膝下無子,都快進棺材了才讓我們撿到了她,不是跟咱們有緣是什么?”
“是呀!喂,老婆子,該不會這不明原因的高燒是因為她是血祭的祭品吧?你想想,本來該是獻祭給鬼神的,這會兒沒死躺在咱們家,會不會是讓詛咒臨身啦?還是中邪了?要不要請法師來呀?”
“呸呸呸,那來什么咒怨之說,那血祭未成不還是地牛翻身了?連帶地整個族人都死光了,我看是蓮族太過于迷信,每年要殺一男一女的事讓老天生氣了才會叫五蓮峰全移了位,不然怎么地牛翻這么大一下,咱們就住在五蓮峰外居然沒事,這豈不怪哉?”
“說的也是…”
正當夫妻倆討論個沒完時,斷斷續續的呢喃囈語自少女口中傳出,夫妻倆個又驚又喜道:“老伴,說話了,娃兒說話了,這下肯定活得成了,快,快去倒水來”
婦人喜得扶起少女,慢慢地將清水倒入口中,老者自外頭捧來一盆冷水,床榻邊再度上演著擰干敷額的動作,直至兩老累趴在旁。
“快醒來,主人,醒醒呀!”
高熱漸退,胸口的冰磷石異常的冰涼讓妃英舒適了不少,頰邊毛絨絨的感覺舒服的讓妃英嚶呢了一聲不愿醒來。
“主人,快醒醒,你不能再睡了,縭兒已經沒有藥了,求求你,快醒醒”
圣者的藥丹已用盡,如果妃英再沉睡下去,恐怕是永遠都醒不過來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縭兒努力地用尖銳的小嘴戳著妃英的臉頰,試圖喚醒新任的圣靈者。
渾渾噩噩,被刺痛吵醒的妃英慢慢睜開雙眼,漆黑的屋子只剩下豆大的燭光映照著內室,緩緩適應了光線后眨了眨,轉頭入眼簾的是和夢里一模一樣的小雀鳥,正開心地用牠小小頭顱摩蹭著自己,抬眼…圓月高掛,空白的腦袋瞬間涌滿過往記憶。
是了,她是今年蓮族祭祀的圣女,該是新月時分,該是裸身躺在蓮臺上等著血祭的開始,是海哥哥劃破了她的衣裳,然后呢?
努力回想著…然后…對了,地震,是海哥哥拉著我,然后我們掉進了裂縫之中…對了,夢里有個朱雀圣靈者…圣靈者…新的圣靈者…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