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修飾過后,吳英豪換上了冬雪帶來的新衣。淡青色的衣衫穿在吳英豪身上,特別合身,讓他無形中多了幾分年輕和挺拔灑脫。“這是你幫我做的?”吳英豪問冬雪。“我哪里有這么好的針線。是春雨姐姐幫主人做的,都做好放在那里好幾個月了。春雨姐姐一直都堅信主人一定能平安回來。”冬雪答道。吳英豪聽后,心里一陣溫暖,春雨真是個心細體貼的好姑娘。
從違禁之地中出來以后,風長老沒有再堅持讓吳英豪練習武功。她現在已經完全相信,既然吳英豪能生出違禁之地,還找到了本門傳說中的圣物,那接下來的一切必將都有定數。老谷主應是早就預見到了其身后之事,所以才會傳“梅花令”給吳英豪。故此,一切只要靜觀其變就是了。吳英豪也沒有向任何人說明自己練成飄香神功的事,他現在還沒想清楚要如何當好這個谷主,也不想過早的顯露武功。說實話,吳英豪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現在究竟如何,他可不想貿然出手,自取其辱。“飄香夫人”的絹書遺命讓吳英豪重振百花谷,但吳英豪從未行走江湖,更沒有管理過任何一個武林門派,他不知道從何著手。
這段時間,谷中平靜,百花新居那邊也未再過來尋釁,雙方相安無事。吳英豪讓春雨取來了谷中秘藏的各種典籍掌故進行研修,其中不懂的就向春雨和風長老請教。風長老等人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很快,吳英豪就對武林中的大小門派和當今黑白兩道的情形有了一個大致的認識。了解了這些之后,吳英豪逐漸也思索出了一個重新整頓百花谷,完成“飄香夫人”遺命的方略。吳英豪原本只是一個與江湖毫無關聯的普通人,但自從這半年來歷經了種種磨難之后,特別是吳英豪劫后重生練成神功之后,他急于開始實現心中壓抑已久的抱負。想定之后,吳英豪開始行動。
幾天之后,他宣布廢除了百花谷門規律條中的一些諸如斷手、挖眼、毒蛇噬身之類的酷刑。谷中徒弟一片歡騰,她們紛紛稱贊新谷主善良仁慈。
其后,吳英豪又放寬了谷中徒弟修習本門絕技的種種限制,使原本資歷較淺的一些門人也能有機會學習高深的武學。這一舉動更是讓谷中徒弟受益匪淺,對新谷主擁戴之心大增。原來,谷中之前規定所有徒弟均須經過各種考驗或為谷中立下大功才有機會修煉本門高級絕學。這是當年“飄香夫人”創立百花谷之初所定,其后歷代沿襲,并不斷加嚴。這是因為,百花谷的武功太過驚世駭俗,任何一個練成本門上乘武學的徒弟放眼江湖都堪稱一流高手,如若門人中有個別心術不正之人行走江湖,將會給武林帶來災難,也會給百花谷帶來無窮的后患,故而百花谷擇徒授藝甚嚴。由于每一次考驗都相當的艱難,淘汰率極高,所以谷中高手雖是不少,但真正達到一流水平的人并不多。
吳英豪這些措施是想急于在百花谷內樹立威信,并盡快地訓練一批高手,為他之后的宏偉大計做好準備。春夏秋冬四女也欣喜地看著吳英豪的這些舉措,并從心里對新谷主重振本門增加了信心。風長老雖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內心也甚感安慰,之前的顧慮大減。
所有人中最高興的當屬春雨和冬雪。在春雨與吳英豪相處的過程中,她驚喜地發現,這個最初看起來其貌不揚甚至有些市俗的新主人竟是文采出眾,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當春雨聽吳英豪講起自己兩次考舉人不中時,她很是為主人抱屈,甚至認為考官瞎了眼。她哪里知道,當朝的科舉考的是八股文,不論你才高八斗或有經天緯地之才,只要寫不好八股一樣考不上功名。春雨在谷中一向有“才女”之稱,老谷主在世時最喜歡她的就是這一點,經常和春雨談詩論對。春雨對此也一直頗感自豪,老谷主去后,她經常暗地里感嘆谷中沒有知音。沒想到新主人武功雖然不高,才學竟如此之好。在向新主人討教文學時,吳英豪經常能指出春雨詩詞中的不足,這讓春雨感到遇到了良師益友。于是,在尊敬、親近之余,春雨對吳英豪又漸漸多了一層仰慕。吳英豪也沒有想到,春雨除了武藝高強、心思細致之外竟然是個才女。她的詩詞雖然婉約,但字里行間透出一種不沾人間俗氣清新高雅。吳英豪更加喜歡上了這個溫柔體貼且有才華的侍女。
至于冬雪,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純潔的像雪一樣,干凈地像雪山上剛融化的水一般。冬雪的性格簡單直爽,待人真誠沒有任何心機。她原本就是孤兒,老谷主在時冬雪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奶奶一樣,盡管老谷主“梅花婆婆”性情喜怒無常,經常爆發無名之火,但對冬雪卻特別偏愛,極少對她厲聲喝斥。所以百花谷上下,也只有冬雪敢偶爾老谷主面前撒撒嬌。吳英豪也很喜歡冬雪,看到她吳英豪仿佛看到了自己女兒錦衣長大后的情形,所以對她也很疼愛。但冬雪對主人的感覺卻很奇怪。她沒有接觸過其他男人,從小在全是女人的百花谷中長大,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更別說享受父愛了。自從吳英豪來了之后,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吳英豪身上。起初她還略有不慣,后來她發現這個新主人很是隨和、親切,而且有一種她從未見識過的男子之氣。冬雪內心對吳英豪很是依賴,這就是父親或哥哥的感覺嗎?為什么這么讓人如此牽掛?冬雪弄不明白,但她很享受這種感覺。
吳英豪的前面的計劃實施很順利,骨干徒弟的訓練成效明顯,門下對新谷主的擁戴也日漸增強。小試牛刀成功之后,吳英豪小小得意了一番。他準備提前實施下一步的計劃了。
這天晚上,吳英豪傳令谷中堂主以上徒弟到百花廳議事。眾人到場以后,按例先是對谷主進行參拜。吳英豪對此已經逐漸習慣,沒有了剛開始時的拘謹和惶恐。他輕輕地揮了揮手,道:“都入座吧。”入座后,風長老首先向他匯報了近日谷中事務及江湖近況。吳英豪微笑著聽完。之后,他開心說:“通過谷中上下的努力,前段時間本谷的情形已經大有改觀。因此我決定執行下一步的計劃。”眾人經由前面的經驗,心里都期待谷主能有更多更好的舉措出臺,于是都認真傾聽。“接下來的計劃有兩條:一條是廢除本谷不準婚嫁的律條;二是準備攻打百花新居重新統一本門。”吳英豪充滿信心地說。他以為這兩條宣布以后,準能獲得滿堂喝彩。這其中第一條,束縛了谷中徒弟數百年,不知有幾千女子因之而孤老終身,這一廢除定會讓谷中徒弟拍手相慶;第二條剿滅百花新居中的叛徒,重新統一百花谷,這也一定是本門徒弟期盼已久的共同愿望!
認知,事實卻與吳英豪預料的大相徑庭。他的話說完后,整個議事大廳竟鴉雀無聲,沉默良久都無人發言。“你們不同意?”吳英豪問。“屬下不敢!”眾人回道。“不敢和贊同是兩碼事,說實話!”吳英豪的臉沉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想第一個出聲反對。這時除谷主外地位最高的風長老起身拱手道:“谷主,此兩條計劃事關重大,請谷主三思而行。”三思?我早都三十思五十思的想了多少遍了。環視大廳,吳英豪問:“你們全都反對?”“不敢。屬下等不是反對,而是尚未想好,不敢隨便建議,以免誤了谷主大計。屬下個人認為,所議之事均關系重大,當從長計議。”風長老代表眾人道。吳英豪從來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一個場面,有些惱怒。他沒有理會風長老的話,轉向春雨道:“你也是這樣想的?”他想,就算別人不贊同,至少春雨應該會理解自己。沒想到春雨說出的話讓他更加生氣。春雨道:“主人,奴婢認為這兩件事,現在均不可行。主人的初衷是好的,但時機未到。”時機未到?什么時候才是時機?你們是否還在因我的武功低微而不信任?還是懼怕敵不過百花新居而不敢動手?吳英豪很是生氣,但見在場眾人個個反對他也沒有辦法,只好強自平靜地說:“既然大家認為時機未成熟,那此議暫時擱置,今后再說吧。”說完他悻悻地宣布散會。
其實,眾人之所以未立刻贊同,主要是因為這兩件事太過重大而且意外,她們想都沒想到過,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廢除不準婚嫁的律條,固然是谷中徒弟心中所愿,但已經沿襲了數百年的鐵律,她們沒想到這么輕松一下子就可以廢除,讓她們感到非常詫異。至于攻打百花新居,則是她們從未想過的。百花新居和她們源出一脈,彼此之間雖互有抱怨但還未上升到仇怨,真的要雙方大動干戈,是她們都不愿見到的。而且,真動起手來,百花谷方面實力遠遜于百花新居,她們勝算極小。
春雨見吳英豪憤憤而走,知他心中惱怒,忙匆匆趕了過去。路上,春雨已經極快地想好了如何對主人解釋。她想,以主人的隨和謙遜,聽過解釋后定會立刻釋懷。
回到飄香小院,吳英豪仍怒氣難平。自己的計劃才剛剛開始就遭到眾人反對,將來還如何重整百花谷,還如何實現胸中抱負?尤其是春雨這個丫頭,吳英豪將她視作知己,沒想到她今天當眾明確反對,吳英豪越想越氣。看到春雨相隨而來,吳英豪沒好氣地道:“你跟來做什么?原以為你才思出眾,定能理解和支持我的,沒想到你竟帶頭反對!我將你視作親信、知己,對你期望很高,愛惜有加,甚至還想過娶你為妻―――”說到這里,吳英豪突然閉上了嘴,他一怒之下把暗藏的私心也說了出來。大清朝,實行一夫多妻制,家里條件好一點的人家均有妻有妾,很是尋常。吳英豪雖然有原配夫人和兒女,但他們現在都失蹤日久,找到的希望渺茫,所以吳英豪再娶妻妾也并無不可。
春雨原本剛剛想好如何向主人解釋剛才議事廳的情形,可還沒開口就招來吳英豪的一陣埋怨。尤其是當吳英豪講到想娶她為妻時,春雨整個人愣住了,想好的話也不知道怎么說了。春雨私下里也曾想過終生侍候其左右,她為有這樣的新主人而暗自感到幸運。但她從未奢望過能成為主人的妻妾,這除了谷中的鐵律禁止之外,由于雙方地位懸殊,讓她不敢做此幻想。所以吳英豪的話一下子把她擊懵了!
過了好一會,春雨羞怯地說:“主人廢除不準婚嫁的律條,是為了,為了娶奴婢為妻?”“是為你,也是為了谷中徒弟。怎么,你不愿意?”吳英豪道。“這―――”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春雨一下子更不知如何回答。吳英豪見春雨遲疑良久沒有正面回答,心中很是尷尬。他后悔自己癡心妄想口不擇言,結果自取其辱。于是,他紅著臉急匆匆地道:“當我沒說,你先下去吧。”他是怕被春雨拒絕,那作為一谷之主,他真的會無地自容了。春雨神情恍惚地退了出去。
看著春雨離去的背景,一陣挫折感涌上吳英豪的心頭。他原以為自己練成了絕世神功,終于可以一展胸中抱負,成為真正的英雄豪杰了,沒想到計劃剛開始就受到阻礙。特別對于春雨,他沒有想過春雨會不同意嫁給他,原以為二人已經相知甚深,情投意合,誰知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吳英豪連一個丫頭侍女也征服不了,還何談行俠江湖成為英雄豪杰?本來嘛,春雨青春年少貌美如花,而自己年已不惑相貌平平,換作自己是春雨,也不會同意的,他搖頭自嘲。吳英豪覺得自己很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