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
被打斷了思緒的符昭愿抬頭看去，發現是流水線隊出了一些狀況。
一個負責切割的人，在將鐵段送到鐵砧上，往回走的時候，碰到了正在切割的另一個人的腰部。
是手中燒得接近通紅的鉗子碰到的。
比賽前，兩隊人都提前脫下了棉襖，只留一件夏天的穿的汗衫。
但是，被燙到的人除了喊了那一聲外，再沒有其他的動作，手也沒停，依舊在干著切割的工作。
“要不要換人？”
符昭愿看向旁邊的宋監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聞到了一股燒膠皮的味道。
“不用，對于鐵匠來說，燙一下也算家常便飯了。而且，他們現在已經急紅了眼，那十貫錢可不是個小數目。”
宋監事根本不以為意，卻也點出了此人隱忍的原因。平日里被燙傷，怎么也要休息一會兒的。
“唉”
輕嘆一口氣后，符昭愿沒有再說什么，他將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比賽上。
鍛形的速度沒有變快太多，還是保持在六分鐘左右。
“看來，這道工序的極限也就這樣了。”
札甲片成形后，負責鍛造的三人，先后將它們丟到了水盆里面，完成了第一次淬火。
隨后，機動人將盆里的札甲片，遞到了第四個鐵砧處。
大約四十秒鐘，一個札甲片上的十個孔，就全部打眼成功了。
“不錯，看來學徒也能完成打孔的工作。”
這一步，符昭愿是下了大心思的。在兩隊人數相同的基礎上，他又額外增加了一個鐵砧，專門負責打孔。
而且，負責打孔的兩人都只是學徒。
完成打孔的札甲片，被直接丟進了旁邊的火爐里。
稍等片刻后，機動人將已經燒紅的札甲片夾出，丟到水盆里，完成二次淬火。
之后，也再不管它，等結束了再統一收取。
至此，這種流水線的生產方式，在大周的軍器監里完成了自己的首秀，總體來說表現不錯。
不過，第一次配合，還是有點手忙腳亂。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符昭愿在心里默默計算著兩隊的工作成果。
“老方法隊，已經完成了三個，新一輪的鍛打也已經開始。效率比平時要高上許多，不過這種高強度的模式肯定不能持久。”
“流水線隊，在前期并沒有發揮太大優勢。一是配合不熟練，二是啟動的第一輪打造都有必需的時間。后面應該就能體現出來了。”
對于流水線，符昭愿有著充足的自信。
即便結果不行，他也會認為是自己的操作出來問題。
就在第二個一刻鐘的時間，流水線的威力就顯現出來了。
老方法隊，依舊是每個鐵匠完成了一個半的進度。
而流水線隊，在整體的配合下，卻是足足完成了兩個半的進度。
“符檢校……”
坐在一側的宋監事，有些坐不住了，他是技術官僚出身，對這些很敏感。
“咱們先看，比賽結束了再說。”
符昭愿此時沒有說話的興致，他現在只想發現靜靜思考，發現更多的問題。
他猛然想到，旁邊的宋監事也是匠作出身，隨即開口。
“你也仔細觀察一下，看看還有什么問題。”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符昭愿知道，自己不可能包打一切。就算自己全身是鐵，又能打幾斤釘呢。
所以，一定要學會用人。
宋志峰，依然進入到了他的眼睛里。
二人雖然沒有展開交流，但是場外的氣氛卻是陡然熱烈，鐵匠們也不是吃干飯。
“怎么速度快了這么多！”
“是啊，足足一倍。”
“為什么啊？”
“是不是擺的這個陣起了作用啊。”
“我覺得是。趙老四，你不是也研究擺陣嘛，給大家伙講講。”
“我研究的是陰陽風水，給人看宅子。”
“看來，這個衙內還是有幾把刷子的，我還以為只是投胎投的好。”
“是啊，年紀輕輕的，就比咱們這群干了半輩子鐵匠的人強。”
“人比人氣死人啊。”
……
討論還在繼續，圍觀的鐵匠和學徒們，很直觀的就看出了流水線的恐怖，和其中蘊含的巨大潛力。
但是，他們卻都看不出為什么會這樣。
其實，這已經超出普通的制造領域，算是初步開啟了制造管理的大門。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當別人都在贊嘆的時候，符昭愿又發現一處小小的問題。
“負責打孔的一組，大概有將近一半的時間是空閑的，可以和前面鍛形的輪一下班。”
一點一點的發現問題，一點一點的解決問題。
一個時辰很快就結束了。
緊張的比賽，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時間到，比賽結束。”
符昭愿宣布后，鐵匠們看著鐵砧上的半成品，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再動錘。
停下來后，他們突然感到了疲憊，仿佛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
“把你們打造好的札甲片都拿過來，放到這張桌子上。宋監事，勞煩你數一下。”
符昭愿指著自己身旁剛搬來的桌子，他之所以不是派老宋過去數，心里也是有算計的。
推行任何改革，都必須要獲得下層的理解和支持。
而想要獲得眼前這群匠人的支持，把勞動成果擺出來是最有效的。
“符檢校，數好了。”
宋監事的話微微有些顫抖，臉上也充斥著佩服的表情。
“你宣布吧。”
“喏。”
只見他轉身超前，大聲喊道。
“東邊隊36個，西邊隊68個，西邊隊獲勝！”
微笑再次浮現在符昭愿的臉上，他很滿意這個結果，初試牛刀，就是將近一倍的產量增長。
如果不是西隊出現了四個殘次品，那就是整整一倍了。
而這，還是在流水線有很多問題的情況下。
看著歡呼的西隊和沸騰的觀眾，宋監事徹底服氣了。
“符檢校真是大才。”
一揖到底。
“宋監事不用如此客氣，我也是在一本古書上看到的。”
“那符檢校也是博覽群書，學習淵博。”
兩輩子了，第一次被人夸學習淵博，符昭愿下意識的就像傻笑，突然想起了現在的局面，又給硬憋回去了。
但是一口氣堵在那，又不吐不快。
“咣……”
他直接動手敲響了大鑼。
“今晚加餐，大家一起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