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恢復了嗎，這是幾？”法爾考伸出兩根手指，在洛克斯的眼前晃了晃。

“好了，別玩這種把戲了，大叔，你這次可真是把我坑的夠慘的。”洛克斯撐著按摩椅的靠背坐直了身子，酒后神經漫游，這種意識層面的極致折磨，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看來你已經恢復清醒了，重新介紹一下，艾倫·法爾考，這片兒的人們都稱呼我老頭子艾倫，也就是你今天要找的人。”

“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到。”洛克斯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他大概能猜到想見到這個男人需要經過一些考驗，卻沒想到這考驗既破費，又受罪。

“法爾考大叔，是夜鶯......”

“噓——。”法爾考打斷了洛克斯要說的話。

“佩蒂婆婆，實在抱歉，今天店里的設備出了些故障，可能要提前打烊了，這次神經漫游的費用就給您免了，等設備修好我會再通知您。”

被稱作佩蒂婆婆的老婦人雖然有些不滿，卻也沒多說什么，摘下頭上的機器離開了。

正在進行神經漫游的客人都被法爾考請了出去，他回到店里落下了門口的卷簾。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聊聊你的事了，克勞德·洛克斯先生。”

“看來你已經聯系過夜鶯了。”洛克斯記得很清楚，他還沒有告訴法爾考先生自己的名字。

“是的，我給她打了電話，就在你......享受神經漫游的時候。”法爾考還是保持著那個一成不變的笑容，和藹和冰冷這兩個完全不相干的氣質，卻能在他的身上完美并存。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洛克斯真想給這老家伙腦袋上狠狠來上一下，享受？這種體驗誰愛享受誰享受，他洛克斯真的享受不起。

“你來我這，應該是為了那張畫著紫色曼陀羅的羊皮紙吧，你想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存活下來。”

“沒錯。”

法爾考先生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審視。

“但是你并沒有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夜鶯，比如，你的這里發生了什么。”他眸光閃爍，一下一下用指尖輕輕點著自己頭部的側面。

“不用奇怪，作為一個干了幾十年的神經漫游店老板，你在那個空間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我雖然瞧不仔細，但也能猜個大概，你的情緒在神經漫游開始的第二十七分鐘，出現了劇烈的波動，表現為極端的恐懼，這并不正常。”

“更不用說，連神經連接帽，都被你小子燒壞了。”法爾考從地上撿起了那個冒著黑煙的機器，它已經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洛克斯尷尬的笑了笑，這老家伙幾個星幣的買賣都要跟自己磨蹭半天，燒壞的機器，不會要讓他來賠償吧。

“事先聲明，是您店里的機器質量有問題，我還差點受了傷，別想讓我負賠償責任，我也賠不起。”

“這東西跟你腦子里的玩意兒比，算個屁。”法爾考隨手把這團報廢的垃圾丟進垃圾桶，“在解釋你腦子里發生的變故之前，先聽我講幾個故事。”

“故事？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聽故事的！”

“不聽？那你可以離開了。”

“聽聽聽，當然要聽。”洛克斯還記得昨晚自己剛用同樣的話術激將過已經死去的弗雷澤，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么快就輪到了自己。

“你聽說過鋼臂約翰尼、烈焰拉里和奪命鐮刀威廉森這些人嗎？”法爾考不知從哪端出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不緊不慢地小口輕啜著。

“當然，他們都是幾十年前在落星城白手起家，對抗權貴，并干出過一番偉業的傳奇，怎么了，我的腦子和他們有什么關系？”這些大人物的事跡，從洛克斯上幼兒園開始，就被當做榜樣案例反復提及，他自然不會陌生。

“你覺著這些大人物，有什么共同點？”

“強大，富有有人格魅力，一呼百應，還很幸運。”洛克斯絞盡腦汁也只能憋出這些詞語，“非要再補充一點，就是都死了。”

“說的倒也不算錯，但我如果告訴你，他們這些人曾經都是賽博瘋子，你會相信嗎？”

“什么？”

法爾考的話，在洛克斯的心里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賽博瘋子，在洛克斯的認知中，是那些因為加裝了過多的植入義體，負擔超出了精神上限，而喪失理智，變成了嗜殺成性的野獸的人。

那些大人物，怎么會和賽博瘋子扯上關系？

“年輕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們這些大人物和你印象里的賽博瘋子相去甚遠，但我告訴你，賽博瘋子這個概念，從頭到尾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一手捏造出來的騙局。”

“什么義體過多，超出負荷，都他媽是扯淡。這些大人物，和那些失去理智的魔鬼，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學會了如何掌控那些不可捉摸的神秘存在，給予他們的力量。”法爾考越說越激動，杯子里的熱咖啡都濺到了他的褲腿上，燙的他齜牙咧嘴。

神秘存在？力量？洛克斯只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那個真相，卻仍然隔著一層薄薄的壁障。

“您繼續說！”

“五十年前，神經漫游技術問世，從那時起，人們的意識就可以脫離身體，在信號和網絡構筑的世界里漫游。也正是從那時起，那些未知的、不可捉摸的存在，對著藍星露出了獠牙。”

“這些神秘存在不知通過什么手段，將自己的部分意識滲透進了人類搭建的網絡中。”

“雖然理論上神經網絡的范圍無窮無盡，和這些意識相遇的概率非常渺茫，但人口基數擺在那里，終究會有人遇到它們。”

“這些存在，非常‘大度’地把自己的力量，通過意識，賜予了那些和它們相遇的人類，然而，悲劇從這一刻就已經發生了。”

“人類脆弱的神經，無法承受這股外力的侵蝕，出現了‘過載’的現象，那些失去理智的野獸，就是這么來的。”

“而像鋼臂約翰尼，烈焰拉里他們這樣的人，則在機緣巧合之下開啟了神經鎖，他們不僅掌握了這股力量，甚至可以通過冥想，讓這股力量變得更強。”

“政府懼怕這股力量，更懼怕那些神秘存在會威脅到自己的統治，才杜撰了賽博精神病這個本不存在的概念。”

“這，才是賽博精神病的真相。”

“鋼臂約翰尼掌控磁性的能力被歸結為左胳膊里面鑲嵌的磁鐵，烈焰拉里操縱火焰的能力則被宣傳為馬戲團的把戲，這些官老爺不覺得自己編的這些理由，蹩腳到可笑嗎？”

聽到這里，洛克斯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冷汗，如果不發生昨晚的意外，他不會遇見夜鶯，也不會被引薦來見法爾考，他會在車行繼續工作十年，或者二十年，然后無聲地死去，永遠不會了解到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這么說，我也是......”

“不，你和他們還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