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德,你的聲音,還是這么的......尖銳。”洛克斯本想說陰柔,話到了嘴邊,還是換成了一種更加委婉的說法。
無需回頭,他就已經知道了背后來人的身份,一抹笑容隨之浮上嘴角。
“洛克斯?真是你小子,當年一畢業你就人間蒸發,這兩年沒有一點兒消息,我還以為你小子已經死透了。”
“你死了我都不會死。”洛克斯把肩膀上搭著的手拍掉,回身給了故友一個大大的熊抱。
明明穿著一身筆挺的正裝,卻染著半邊黑半邊白的陰陽頭,不大的耳垂上綴滿了五顏六色的各種配飾,這個第一眼看上去就沒個正型的年輕人,正是洛克斯高中時期的死黨,阿諾德。
阿諾德向身后揮了揮手,隱藏在暗中的幾名便衣保鏢點頭會意,紛紛撤到了稍遠的地方。
“咱哥倆既然遇到了,可得好好喝上兩杯。”說罷,也不管洛克斯的反應,拽著他就往前走。
“喂喂,我今天真的有要緊的事,趕時間,要不我們改日?”
“日個屁,老子請客。”
“走著。”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更何況還是阿諾德這個狗大戶,既然今天碰到了他,洛克斯便無需再擔心夜晚降臨時無處可去。
升降直梯把二人送到了斯塔克大樓中層的平臺廣場上,在這里可以乘坐電動助力車,前往香桑大街的每一個角落。
遍布在半空中的連廊,把附近的幾座摩天大樓相互連接在一起,鈦合金架搭建的橫梁上鋪著擦得锃亮的強化玻璃,從三百多米的高空向下俯視,香桑大街的繁華景象都被盡收眼底。
連廊的兩邊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小商小販,他們租不起固定的商鋪,卻能敏銳地捕捉到那些人流最為擁擠的區域。
膚色各異的攤主,熱情洋溢地向來往的路人和游客兜售著自己的貨物,即使只能得到一個白眼,仍會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即使只是表面的寧靜祥和,這樣的氛圍在加蘭河彼岸“民風淳樸”的下城區,也絕無出現的可能。
香桑大街最不缺的就是類似酒吧、夜總會之類的娛樂場所,只要兜里的星幣足夠,在這里可以享受到最頂級的服務。
可阿諾德卻偏偏拉著洛克斯,坐在了一家角落里絲毫不起眼的大排檔前。
“這地方怎么樣?”
“很舒服。”洛克斯會心一笑,把大衣脫下來,搭在了沾滿了油污的椅背上。
阿諾德也毫不在意形象地把西裝的扣子全部解開,把袖管挽到了胳膊肘的上面,一副要跟人火拼的樣子。
“看來,這幾年你一直有在健身,這胸肌還挺結實。”洛克斯打趣道。
“那當然,倒是你,這左臂是怎么回事?”阿諾德看著好友空蕩的衣袖,眼底閃過揪心之色。
“意外罷了,不重要,我早就習慣了。”
“怎么不裝個義......”話說到一半,又被他憋了回去,阿諾德清楚洛克斯家里的情況,也知道他還有一個在自由邦上學的妹妹,經濟比較拮據。
“你是想說義體吧,怎么沒有,昨天晚上放在公司了,今天公司里出了點事,我還沒機會去把它取回來。”
一陣沉默過后,兩人不約而同地端起了大玻璃杯,碰在一起,把冒著氣泡的啤酒一飲而盡。
“阿姨的事,我很抱歉。”
“與你無關,就算你當時人在落星城,我也沒打算找你幫忙。”洛克斯淡淡的說道。
“咣當”玻璃杯在金屬地板上摔得粉碎,阿諾德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你這是不拿我當兄弟嗎?”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洛克斯彎下腰,把玻璃碎片一片一片地撿起來,用紙巾包好。“記得賠人家老板杯子的錢。”
阿諾德嘆了口氣,眼神有些幽怨,“你這倔驢脾氣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兩人相視一笑,又是一杯啤酒下肚。
“說說你的事吧,我記得你父親把你送去自由邦讀大學了,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別提了。”阿諾德指了指自己后腦勺接入芯片的位置,“考試的時候夾了點兒私貨,讓那些監考的老古董發現了,所以,你懂的。”
“倒像是你能干出來的事情。”洛克斯干笑兩聲,這家伙還是和以前一樣,上高中的時候,要是沒有洛克斯從旁協助,估計阿諾德再讀上三年也沒法升上二年級。“你家老頭子能饒得了你?”
阿諾德神秘兮兮地拉著洛克斯來到墻角,“你幫我遮著點,讓你看個好東西。”
說著便抽出了腰間的皮帶,褲子應聲落在了腳踝處,露出了一個反射著金屬光澤的大屁股。
“你......”
“鈦合金仿生屁股,在自由邦裝的,硬度一流,久坐不累,實乃居家辦公必備良品,關鍵是挨打還不疼,牛不牛。”阿諾德賤笑著提上褲子,“老頭子打我的時候,差點沒把他那只用了三十年的機械手震斷了,那場面,嘖嘖嘖。”
為了挨揍不惜改裝了自己的屁股,這種事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出來的。
“不鬧了,說正經的,我今天來香桑大街,是為了替我家老頭子談一樁買賣。”他湊到洛克斯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羊皮紙上的曼陀羅,你聽說過沒有?”
洛克斯心里一驚,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聽說過,沒見過,這東西最近在落星城鬧得沸沸揚揚,聽說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沒見過最好,最好一輩子都別遇上,這玩意兒,邪門兒得很。”阿諾德的臉上,很少出現這樣鄭重的表情。
“我們家有一個老主顧,他兒子就在書房里撿到了這張羊皮紙,然后被書架最上層掉下來的一本辭海砸死了,正砸在天靈蓋的位置,你說邪不邪門。”
意外,又是意外,這已經是洛克斯知道的第五個接觸到羊皮紙后,意外死亡的事故。
“這個喪子的老家伙能量不小,幾乎調動了落星城黑道上能調動的一切力量,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查清這張羊皮紙的來龍去脈,聽說還請了一些巫醫神棍之類的人,動靜鬧得挺大,在圈子里都傳開了。”
“你想推掉這個活兒?”
阿諾德露出了一絲苦笑,“果然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我覺得這件事不太靠譜,能不能查出點什么先放一邊,萬一再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不值得。”
洛克斯又想起了那個來去無蹤的女人,如果以夜鶯的能力,都無法阻止羊皮紙在城中散布,那阿諾德他家這種傳統的安保公司,的確不該來趟這趟渾水。
“量力而為。”
“嗯,我有數。”
干了最后一杯酒,洛克斯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他們的相處方式從來就是這樣,沒有矯情的陳詞濫調,只有純粹的默契和暗暗的關心。
“等等!”
阿諾德在身后叫住了他。
“還有事?”
“雖然這種一言不發的告別方式,很帥也很瀟灑,但我覺得,你還是把移動終端的號碼告訴我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