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好好的，我受傷了，需要就醫吃藥，需要躺下休息，委屈應該哭給會心疼我的人聽。如果把自己作踐死了，賤人要笑的。關長樂對自己寬慰。

“我叫你站住！”紀安宴面對她的沉默，一股莫名的惱火壓也壓不住。幾步上前，猛然一腳踹上門，擋住關長樂的去路。

關長樂不為所動，偏頭，用一種好笑的，陌生的目光看他。“你有什么資格留我？”

紀安宴被這嘲諷的眼神徹底激怒，她以前從來不會用這種眼神看他，哪怕在之前，哪怕是他親手帶給她的失望恐懼，她依賴的，仍舊是他！

剛張口想宣示自己的主權，她卻先一步譏諷出聲：“不要說你是我什么丈夫這種話，你不嫌磕磣，我還嫌惡心呢。”

紀安宴被她堵得心口一悶，惡氣上涌，“自作多情，沒有做完檢查之前，你哪也不準去！”

紀安宴帶了人來，卻不想看見關長樂毆打林可如的這一幕，他還以為她身體虛弱，現在看來，他的顧慮純屬多余。

“可如，我有事，你先回去。”

林可如很想繼續看戲，但她懂得見好就收，過多糾纏反而適得其反。她咬住下唇，好像千言萬語的委屈不舍都吞回了肚中，擦了一下眼淚，乖巧地嗯了一聲，低頭下床走了。

門外避嫌的催眠師這才敢側身進屋。

出了觀庭別墅，林可如立即撥通電話。“他是不是找你了？”

“沒錯，他又要去了三年前的照片，林小姐你看這……”

偵探自從見過紀安宴后就忐忑不已。他以為一切風波都已經過去，自己逍遙快活了三年，沒想到又突然舊事重提。他有種強烈的不安，恐怕要東窗事發了。

不管是紀氏總裁還是林家小姐，都是他不想，也不敢得罪的人。紀安宴當年委托他調查關長樂，林可如后腳就找上了他。紀安宴給的雇傭金不菲，林可如更是出手闊綽到駭人。

這燙手的山芋，他不能不接。雖然那時的林可如才十七歲，可已有超越同齡人的毒辣心計，粉嫩的嘴唇好像說著動人的情話一般甜密，吐出的字字句句卻是勒住性命的繩套。——這世上的偵探猶如過江之鯽，偶爾一兩個出了什么意外也不稀奇，安宴還可以再找下一個，你說是吧？

林可如輕蔑一笑，果然全在她意料之中。剛才見到他帶去的醫生，她就猜測一定是哪個環節引起了懷疑。紀安宴是個極為敏銳的人，他一定會第一時間重新查看當年的照片。

林可如根本不懼露出的這點破綻，而且計中計，連環局，才更有趣不是嗎？

“慌什么？我的錢可不是白給的，想用得舒坦些，就閉緊你的嘴！”

掛上電話，她如同快樂的小公主，哼起簡單輕快的童謠，轉了一個圈，復古華麗的lolita裙旋開，如同一朵盛開在地獄的黑暗之花。

“安宴哥哥，一個癡呆發瘋的關長樂，這下，你總該愿意早些將她掃地出門了吧？咯咯咯……”

屋內。

關長樂生出不好的預感，她直覺那些人不是為了她的身體健康來的。“我不需要你的人檢查，走開！”

沒有人說話，她的手腳被保鏢輕易控制住，催眠師往后頸按了一針，很快，關長樂軟倒下去。

紀安宴坐上沙發，“給我挖，所有真相都挖出來，不準有一絲遺漏！”

催眠師做好前序準備，確認關長樂的意識已經被牽引后，緩緩導向主題，“長樂，你坐在車里，公路懸崖下是蔚藍的大海，你現在感受到海風，你感覺很愜意。”

“是，我很愜意。”深眠中的關長樂微微彎起唇角，似乎身身臨其境。但很快，她換了一副表情，同樣的聲線面孔，卻是完全兩樣的語調神情。

紀安宴不自覺坐正，緊盯住關長樂的臉——那是范安白。

“長樂，你很不乖。”關長樂聲線低沉，有種神經質的壓抑，眼皮下的眼珠急速轉動。下一句又切換成原本柔和卻驚訝的聲音，“這些照片……這個女孩怎么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我說過什么？啊？！不許跟別人往來！你卻總是故意惹我生氣！”

“安白安白，這不是我！先放手好嗎？你弄疼我了！”

“這些照片當然是假的，你不會笑得這么淫賤……可我也想明白了，他說得對，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的，你是不是一直想離開我，啊？！……我說過多少遍！你剛剛還對那個低賤的男人笑！這就是事實！他說中了，他全說中了！”

“我沒別的意思，人家只是個服務員……對不起，安白，好好好我再也不跟任何人說話，再也不出門，別哭好嗎別哭了。”

“嗚……”沙發上眼睛緊閉的關長樂哭起來。“長樂，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剝奪了你正常的生活？……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向往朋友、工作、好多你喜愛的事，不想呆在屋子里……可我就是受不了你跟別的人說話，受不了把目光投注在除我之外的人身上。一旦開始這種想象，我的心口就被千刀萬剮地凌遲，無法停止，恨不得殺人！長樂，我受不了這種痛……我受不了！”

“安白別這樣，別打自己了！我們現在在一起不是嗎？不要傷害自——啊咝！”

“你怎么樣？！我是不是打到你了？”

“還好，不是很疼，我們停車好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混蛋，我是個畜生！我居然又打你，我不是人！”關長樂一拳一拳狠狠砸在自己頭上，完全不留余力地自殘。

催眠師不安地看向紀安宴，紀安宴不動聲色握緊拳，控制住攥緊的心神，用眼神阻止他將人喚醒。

“別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你流血了！求求你停下來吧！”關長樂淚流滿面，虛虛抱住空氣。

“長樂……長樂你是不是覺得很累？”

“沒有的，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們先把車停下來可以嗎？車速太快了，我有點害怕，你也需要包扎。”

“可是我累了，我知道，我讓你很辛苦，總是弄得你筋疲力盡，我也厭惡這樣的自己。就算你現在不會走，以后也一定會的，一定會的一定會的……長樂，長樂你看大海這樣美，可以隔絕開任何人，要不我把車開下懸崖吧，這樣就再也不用擔心會分開了，更不會走到你厭惡得不想看見我的那一天。我愛你一輩子，你愛我也一輩子好嗎？好嗎長樂？我們……一起死吧。”

“不不不——！”

沙發上，關長樂猛力掙扎，伸出手去想要夠什么，臉上神經質的笑容和驚惶混在一起，消瘦的面頰呈現出一種詭異可怕的扭曲。

催眠師立即按住她：“不好！她的情況很不妙，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紀安宴一向鎮定的臉上，也終于出現了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