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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夕當然知道我是個電玩高手,她也知道我曾競逐世界錦標賽的事。

原來當年的她,也是個《stReetfighteR》系列的狂熱者,對自己的技術(shù)還頗有自信。在我看來,她的基本功確實打得穩(wěn)固,防守也不俗。

我想小夕并沒有摸清我的真正實力,因為我有時會故意輸給她。但視乎心情,有時候我也會變得毫不留情。

有一次,在以每輸一局便脫一件衣服的賭注條件下,我曾在一個冬天之夜,讓小夕全裸向我求饒。當時的室內(nèi)氣溫只有攝氏十二度。

她以為操作方式略有不同的《侍魂》,會對自己較有優(yōu)勢。但她低估了我的適應能力。

這種賭博方式,是小夕從日本漫畫中學回來的。

只要兩個人在家里閑著,她就會想出各種荒唐的點子,嚷著要我跟她共同體驗一番。有一次,我還差點被她徒手扼死...

但現(xiàn)在先回到本人十三、四歲時的故事。

有一次,因為我太過投入于電玩,而被老爸施以鐵拳制裁。

他說我無視他。

他對我說,他在我背后兩公尺左右的近距離下,大喊了我的名字三次。而我什么反應都沒有給他,只顧朝著電視屏幕發(fā)呆。

他把我拉開,扯著我的衣領(lǐng),然后賞了我一記左刺拳。父親在年輕時,曾是地下拳擊界的傳奇人物。

我坐在地上看著他,一時間還搞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他把懸掛在胸前的圣母墜飾掏出來,放在唇邊輕輕一親。

我站起來向他道歉,然后低下頭來讓他罵了一頓。待他離開了后,我又繼續(xù)沉迷于昇龍拳的藝術(shù)之中了。

我直到當天晚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眼黑了一圈。

兩年后,十五歲的我曾以本市代表隊成員的身份,前赴東京參加《stReetfighteR2》世界錦標賽。別要我每次提起時都向你起誓,這是真人真事!

那場比賽,令我成為全球首批職業(yè)電玩選手的美夢破滅,也令我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但是,我卻因此而得到兩位日本女孩的青睞。

她們自稱只有十三歲,穿著時髦可愛。小小的孖辮向兩邊翹起,更顯得稚氣。

我們用英語交談。兩位小妹妹似乎十分吃力,經(jīng)常要多番補充才能互相理解。

我那時候有點自暴自棄,加上人在異地,所以把話說得十分坦率。我告訴她們,我最擅長(Goodat)的是發(fā)呆,興趣(hobbies)是發(fā)呆,嗜好(favoRites)也是發(fā)呆。

我的原意是想讓女孩們發(fā)笑,但她們其中一位卻很認真地問我:

“當你發(fā)呆的時候,你在哪里?”

“沒有在哪里,就在發(fā)呆的地方。”我被她問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但你在發(fā)呆的時候,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

“但是,發(fā)呆的意思就是什么也不干吧,對嗎?”

“因為你去了哪兒,所以什么也不干呢?”

我們一直重覆這問答,直到她的同伴轉(zhuǎn)換了話題為止。

如果我當時不是只有十五歲。比方說,二十歲吧,我會稍稍知道她到底在問什么。我也許會這么回答:

“我根本沒在有發(fā)呆。只是你從背后叫我時,我偶爾會聽不到而已。”

那年的暑假,我輕易地勝出了“社區(qū)選拔賽”。只要在“全城挑戰(zhàn)賽”取得前三名,便可代表這個城市前赴游戲的發(fā)源地--日本,角逐“世界錦標賽”。

結(jié)果,我在“全城挑戰(zhàn)賽”取得第四名。

但是,后來我卻以后補的身份,取得代表的資格。因為其中一名代表的家長以學業(yè)成績退步為理由,拒絕讓兒子參賽。

我因失而復得而興奮了一陣子,之后便越來越覺得不是味兒。

在過去兩年來,我一直以無敵自居。但在當時,我卻覺得自己像是在接受別人的施舍。

我懷著悶悶不樂的心情前赴東京,結(jié)果慘敗而回。我們在第一回合,以總成績一比二輸給了寮國(laos)代表隊。

寮國在哪兒?

其實,這次失敗的責任,我最多只需要承擔一半。我們打頭陣的選手也輸了。那位男孩只有十二歲,但在“全城挑戰(zhàn)賽”時,卻以接近完美的表現(xiàn)奪得了冠軍。

他這么年輕,在大場面中失準也是人之常情。

我想,代表隊的同伴們并沒有埋怨我輸了比賽。問題應該在于,我在比賽后立即就跟那兩位日本女孩約會。

而且,同伴們在原宿街頭看到我們后,用中國話在我背后大聲叫了好幾次。但我卻連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他們以為我無視他們。

更巧合的是,第二天的比賽,是由大熱門日本隊對第一回合爆出天大冷門的寮國隊。結(jié)果日本代表輕易勝出。

孖辮女孩們原來是日本隊的啦啦隊成員,那天還穿著制服在會場上踢腿。

我們這次敗陣,把所有贊助商都趕跑了。加入日本的職業(yè)聯(lián)賽,然后世界巡回比賽的美夢成空,還要被本地的電玩雜志刊登了尊容,大字標題命名為“全城之恥辱”。

畢竟我們敗給了一個,在當時連電視機都還未普及的國家。

我在本地的朋友們,都不知道上述的種種內(nèi)情,只知道我是打輸了而已。是我主動疏遠他們的,我有大約兩年沒有再進電玩中心了。

我開始打籃球。

說回那次美好的異國邂逅吧。

那天,孖辮姊妹花帶我逛了原宿,還請我吃午飯。我回請她們吃蛋糕喝果汁,那價錢之貴讓我差不多把余下的錢都花光了。

之前我還一直以為,我跟她們是在東京街頭偶然遇上的。在道別時,她們才告訴我,在我輸給寮國代表隊時,她們也在現(xiàn)場觀看。

我的腦袋瞬即滾燙起來。我什至還向她們道歉。但她們這么對我說:

“我們覺得你很帥地輸?shù)簟!?

“什么?”

“我們說,我們都覺得,你敗得很帥。所以我們約會你。”

就是如此。

那時候連日本都還未流行手機,電郵更加不普及,所以我們只交換了通信地址。

而我把那張紙片遺失了。

她們把當天拍下的照片寄了給我,之后便再沒有來信了。

她們沒有附上回郵地址。

我對這兩位日本女孩,由始至終都懷有好感,從沒有把失敗的沮喪和忿怒,移情到她們身上去過。或許這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跟異性約會吧。

小夕不用說,我也曾讓楚寧看過她們的照片。楚寧就是在那年秋天搬進來的。

“哪一個才是呢?”她問我。

“沒有什么哪一個的,我覺得她們都長得差不多。”

“說謊。是穿紅裙子那個吧?”她說

“還用說嗎?另外那個那么丑...”

“你明年也打算去見她嗎?”

“別說笑了,”我說,“我什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該如何發(fā)音。”

“那沒有關(guān)系呀。”

“我喜歡的對象每年都不同,”我焦急地說,“我很快便會忘記她。”

“她就跟你以前的對象都一樣嗎?”

“當然。”

“但我總覺得,她的感覺...跟你以前給我看過的女孩照片都不同,”她把照片還給我,“你跟她的因緣可能未了呢。”

直到現(xiàn)在,我偶爾還會猜想,楚寧是不是真的有預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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