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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半年之久

半年之后……

清晨,劉靜突然醒來了。她的身子已是越來越沉了。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走到窗邊,支起了窗子。窗外的樹木蔥郁,幾束枝葉就倚在自己的窗欞上,幾乎觸手可及。她看見那枝葉上,幾滴朝露在晨光的耀映下,發出璀璨晶瑩無比奪目的光芒。她不由得回想起她和彥祥在一起度過的那些澄澈的少年時光。

她不由得撫摩著肚子,看著自己那狹窄的骨盆,隱隱的有些擔憂。

等會兒要告訴馬婆婆,她想,如果自己真的難產了,別管大人了,要先保住孩子。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三語相望

如果,如果她不是遇到了那個奇怪的云游畫師,或許她的一生,或許只會是那最庸常不過的一生。

如同那所有的世間女子,成長婚配,相夫教子,冷暖自知。

然而一切,一切都在她六歲的那年一個偶然的黃昏,突然發生了改變。如同一條改變了自己航道的河流,你永遠不會知道它會流淌到哪里,而它,也自有它的方向與定數。

在那個春天的黃昏,她像所有的同齡女孩一般,自己偷偷的拿了母親的一把團扇,在家旁的一叢牡丹叢之中撲蝴蝶。

就在她抬頜擦汗的一瞬間,她驚訝地發現,有一個人正靜靜的站立在遠處的牡丹叢后。他的相貌很是古怪,表情沉郁而又安寧,略帶著一絲風塵仆仆的滄桑。可是他的眸光卻是如此的深邃,似乎就要穿越那歲月重重的霧靄,努力的看清一個人的來世今生。

他輕聲的問她:“你是董一琳嗎?”她是很奇怪這個陌生人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但她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于是她的童年便在這一刻結束了。這個叫“文健”的云游畫師被自己的父母挽留了下來,成為了她的老師。從此她開始跟著他學習各種詩詞歌賦、水墨丹青。幸運的是,這一切對她來說似乎不是什么難事。她的心性似乎就是注定就與這詩畫相通。當所有的嬌頑與懵懂具是緩緩褪去,才情和靈氣這才慢慢地釋放出來。于是她成了這方圓幾百里路人皆知的知名才女。

到了深秋時節,文健突然提出告辭。這時,董一琳突然想起來應該向他,自己的師父索取一副畫。見畫如睹人,這師恩似海,她對他心中還是存有感激的。

文健卻是單單取了他們初次見面之時,她手中握著的那一柄素面團扇。

只是很是寥寥的數筆,素白的絹面的左側,便飛快的長出了一株牡丹,幾朵無比嬌艷的牡丹正在那枝頭爭春。姹紫嫣紅,恣意浪漫,這正是那生命之中最繁盛的花期。

直覺很清楚告訴董一琳,這并不是一副完整的畫。絹面右邊的空白,還蘊藏著太多太多未盡的筆墨。

文健此時似乎直接讀懂了她的心事。他告訴她,等十二年后,他故地重游之時,將會為她來補全這畫中未完的景致。

末了,他又告訴她,這副畫的名字叫“醉紅塵”。

這一年,她只有七歲。

這十二年,也不過是宇宙洪荒中小小的一粒砂罷了。

在這十二年中,她時常的出神地凝視著手中的那柄團扇,猜測自己的師傅會在扇面的空白上涂抹上怎樣的美麗的色彩。她不知道師父云游到了何方,但是她相信她這個用腳步丈量紅塵的畫師會見證著一段又一段故事,而她自己的故事又會是擁有著怎樣的序幕與結尾?她心中已有隱隱約約的直覺在告訴她,一只她看不見的翻云覆雨的大手,正在悄然將謎底很是地細密地縫在扇面上。

而十年后的董一琳,也已不是當初的那個青澀早慧的孩童。嫻雅、恬靜,清麗、沉寂,她已經長成了一株雨后的青竹。十七歲的董一琳,已經日益成為了鄰里鄉間交口傳誦的不朽傳奇。

在那谷雨時分,一年一度的牡丹花會就如期而至。城中最大的牡丹園里,花意正是濃烈,人群不停地熙攘。

董一琳也和自己的丫鬟前往。牡丹此時長勢正好,枝葉在明澈的天空下不停地交錯疊沓,被陽光醺烤出淡淡的溫柔暖香。兩人穿花度柳,行至那繁花深處,董一琳突然看見一朵紅牡丹正在隨風零落。在綠草叢中,一抹的殘紅,煞是十分醒目。

董一琳輕輕的捧起那朵牡丹,只見那花瓣飽滿圓潤,莖蕊輕巧分明,透過這陽光,仿佛就可以看見那汁液汩汩流動的樣子。本是這生命之中最美的花期,卻是莫名的凋落。

突然間,董一琳突然心有所動。

所謂的如花美眷,其實也不過就是稍縱即逝。

而正處花期的她,又會擁有著怎樣的年華?

所謂睹物傷懷,憂心難遣。董一琳不禁得取出了絲帕,將那朵早早落下的牡丹輕輕地包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回袖管。

而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看見在那遠遠地方,也有人同樣在觀望自己。那個人白衣而華冠,面白如玉環,目若清朗星,嘴角藏一直著那一絲會心的笑意,顯然,他已目睹了剛才的那一幕了。

董一琳的心弦不由得被奇異地撥動了那么一下。這十七年之中,那上門提親者如同過江之鯽,可是她所見的,也不過是些浮花浪蕊、輕薄淺俗之流。想不到在這花影憧憧、暗香浮動中,竟是有著如此氣韻跳脫之人。

然而,禮儀清規如影隨形,令她無法就此上前,更是無法言說。于是她只能這么牽著丫鬟的手,就此轉身離去。

董一琳所不知道的是,那只覆蓋在扇面上的翻云覆雨的大手,已然緩緩地移開,命運的真相此時正在一點點地露出了端倪。

董一琳自己回到府中,心緒卻是難平。那些不停綿延的繁花,那朵早落不再的牡丹,以及那張掩映在那些花樹中的笑顏,這一切,都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是遠隔天涯。

初春的時候正是適合感情發芽的季節,或許正是因為那絲絲的春寒使得人們對溫暖和愛格外的敏感和向往,董一琳的心就像是沐浴在陽光中的新芽,在春風中怯懦而執著地舒展開來。董一琳似乎已經知道今夜后的自己,將不再與往日相同。

當這一個人的心中揣著秘密,同時又充滿希冀時,她的時光就會變成一條不疾不徐,卻又恒定前行的河。一年不相遇,我可以等你一年;十年不重逢,我可以等你十年。董一琳從沒有想到,自己那單薄的身軀內,竟蘊藏著如此驚人的耐心以及從容。她的性情從此也愈發恬淡,外界的紛擾、父母的勸慰很難在她的內心掀起什么波瀾,惟有當她看見那朵精心包裹在絲帕里,已日漸褪色的牡丹時,在她的心底,才會發出持久的顫栗。

第二年,董一琳又一次的前往那牡丹花會,如同去趕赴一場沒有承諾的約定。但是那熱鬧人群中,她卻沒有見到那個魂牽夢繞的白衣少年。

不要緊的。董一琳在心中獨自安慰自己。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來尋找那個人的。

轉眼之間,又是一年谷雨時分。

同去年一樣,董一琳將包著牡丹的絲帕輕輕地藏在袖管里,美衣的華服,滿懷憧憬地賞游牡丹。可是,可是那個人卻是依然杳無蹤跡。

日暮時分,春雨突降的歸途。路人不由得紛紛散開。喧囂人群中,董一琳與自己的丫鬟走散了。她一陣碎步跑到了一株花樹下躲雨。幾滴雨水從那茂密的葉間零落,微微浸濕了她的頭發。就在董一琳想要取出絲帕輕沾濕發的時候,她突然一下子怔住了,那袖管里的絲帕突然不見了!一定是剛才急匆匆不小心弄掉了。董一琳一下子不禁心急起來。那張絲帕,那朵沾染了自己歲月風塵的牡丹,現在想起竟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它們見證了她的成長與心事,她的悲傷與喜躍,她的愛情與傷痛。

就在董一琳心急如焚的時候,遠遠地,一位俊郎少年朝著這棵花樹跑來。當他來到樹下,抖落一身的雨水,就在抬起頭的剎那,董一琳猝不及防地遭遇了一雙那似曾相識的眸子。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他們初識的那一天,她在樹下的俯首拾花,他在遠處的微笑凝望,那游弋四周的馥郁花香。只是,當年溫煦陽光已經化作了今日的瀟瀟春雨。

“我還記得你。你就是兩年前那個撿拾落花的女孩。”他的聲音充滿著莫名的驚喜。“我可找你找了兩年。”

這話聽來如此率真情切,毫無唐突倉促之感,他,找她找了兩年。

一瞬間,董一琳的靈魂陡然出竅,原來,他真的是記得她的;而且,他和她是一樣的,花了兩年時間,僅僅是為了尋找彼此。

那一刻,董一琳和他對視而笑。然而很快的,董一琳那臉上的笑意便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是一臉驚訝,她看見了他手中攥著一方絲帕。

他突然領悟過來:“這是我方才在路上突然撿的。絲帕上刻有‘一琳’二字。而這絲帕里面還包著一朵牡丹。如果我沒有猜錯,小姐您,就應該是這位‘一琳’姑娘吧?”

董一琳不由得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可真是一個聞弦歌而知雅意的人。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黯淡下來,他們都只能沉默著,董一琳只能聽見雨水寂寥的滴落聲,窸窣的蟲鳴,還有,兩人安靜的鼻息。

而此時,丫鬟焦急呼喚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早聞姑娘芳名,他日在下定將登門拜訪。”這是他對董一琳說的最后一句話了。

董一琳立刻轉身,走進了丫鬟為她撐起的傘下。轉身前,不過驚鴻一瞥,董一琳卻是發現他的后背都已被雨水濕透——樹下,不過方寸之地;他為了不讓她淋雨,竟不惜將自己的背部置于雨中。他是如此克己禮讓、錦心繡口,這令她心頭頓生暖意。

細雨輕輕地敲打在傘面,如叩心扉。董一琳在心中緩緩對身后那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人說:你給我一個承諾,我就可以為你等上一萬年。

當夜,多年未見的畫師師父突然行經故地。

他淺笑著對董一琳的全家說,他是來踐約的。一個十二年前就已經定下的約定。

仍是那副綢面團扇。仍是是那寥寥的數筆。令董一琳耽想多年的扇面右側,一只翩躚起舞的彩蝶已經躍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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