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睡在一張竹篾小榻上,小榻在一間竹制的小屋中。我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適。
我起身推開所處的小屋的門,迎面的是怒放的桃花林,還有在桃花下舞劍的女子。這風景,美的像一幅畫。
女子見到我,收劍回鞘,走上前來,問道:“你可好?”
我點頭。
她又說道:“你總是這樣倔強嗎?”
我堅定地說;“士可殺,不可辱。”
她笑靨如花,“你總是這么傻嗎?”
我認真地反駁:“我一點都不傻。”
“那你想學劍嗎?”
“學劍?”
“是的,學劍。”
十年生養,十年教訓。學劍的過程艱辛又漫長。可是為了看到她贊許的微笑,就算是粉身碎骨,我想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她總是在桃樹下給我講桃花仙人唐寅。說到興起吟詩舞劍,“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
一襲長衣的她在花下舞劍的絕美姿態,讓我一時迷醉。
春去秋來,年華最是無情。轉眼又是一年時光。又是一年春光爛漫,桃花盛開。
這時舞劍的人由她變成了我。劍鋒凌冽,劍氣縱橫,桃花朵朵,從枝頭飄落……她伸出手,接住一瓣桃花,低嘆道:“桃花雖美,離開了枝頭卻……”
我收劍回鞘,不知如何安慰她。
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到來。我看著他,眼中充斥著驚異。他看我,亦是如此。這個世界上,居然有和我長得這么像的人。
“你是誰?”我和他一齊拔出寶劍。
他問她道:“他又是誰?是你找為我找的替代品嗎?你怎么這么點寂寞都忍受不了?”
她苦笑,卻不語。
我的自尊,一絲一絲被切成了碎片。
“比劍。”我冷冷地說。
“我以一年時間橫掃五大劍派,你……”他冷笑。
我輸了,輸的很慘。我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深淺不一的傷口,可是我感覺不到疼痛,我用劍支撐著勉強站起來,我說來吧,懦夫。這一刻,我想死。
她攔在我的身前,溫柔地說傻瓜。她長劍出鞘,說:“我想明白了。”
我好想知道她說自己想明白了什么,可是眼皮好重,眼前的景物也越來越模糊……
六合堅韌
他很是有些好奇地輕輕坐在這酒樓偏靠窗子的位置邊上。這是這個冬天里面難得一見的上好的晴朗日子,明媚的陽光輕柔無比地從那窗外緩緩得流了進來,就像是一串音符,逶迤地淌了那么一身。這是劉恩彤第一次來到這
個凡間。作為自己的父皇玉帝最寵信的一個兒子,他終日的生活都是萬分無憂,怡然自得,說不盡的錦衣美食,而他對這凡世男女的煩惱和那疾苦卻是從不關注,亦從不知情。而這一天,他自己私落凡塵,品嘗著這人間的粗
茶淡飯,聽著這市井百姓在這酒樓茶肆、街頭巷陌不停地高談闊論,倒也是感覺到了那么十分新鮮。
而這周遭談論的最多的,莫過于就是那大唐東的多日的干旱。據說這大唐東已經是多日未雨了,田野早已龜裂,河流已是枯涸。那老板娘一邊在那柜臺后清脆得撥打著自己算盤,一邊很是得意地高聲插話:“嘿!咱們這店
里面用的水,可都是咱們這后院里用得清冽的井水。”
這時,劉恩彤突然聽見了那個店小二在大聲呵斥著一個身形很是單薄、衣衫頗為破舊的少年漁民。那少年看起來也就約莫十六歲年紀,頭上隨隨便便地扣著那么一頂竹篾編制的漁民帽,腰間則是很是隨便地別著那么一支碧
青色的珊瑚笛,臉上卻是滿是泥污,唯又那眼珠漆黑晶亮,目光很是靈動。
那店小二很是大聲地叫嚷道:“你還賴著干嗎?還不快點走?”
那少年不由得嘻嘻道:“我只是路過了來討杯水喝。”
“咱們店里的茶水都是上好的鐵觀音,豈是能夠白給你的。”
少年卻仍是那般嘻嘻地笑了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話畢,他伸手便要去強奪帳臺前的茶盞。
店小二頓時就是大怒,揮拳上前,那少年不由得傾身閃過。劉恩彤有些擔心那個膀大腰圓的店小二會傷及到那可憐的瘦弱少年,不由得忙上前道:“唉…小二哥,一杯茶水而已,又何必動怒,等一下就一起算在我帳上。”
說完他就端起茶盞,輕輕遞與那少年。
少年不由得看他一眼,目光很是清朗,感激流溢。他接過這茶盞,卻也是不謝,只是轉身快步跑到酒樓門口,遞給了一個靠著墻而坐在地上、雙唇皴裂的年邁老乞丐。老乞丐不由得接住那茶盞不停地好生念叨:“謝謝了,
謝謝貴人相助。”
劉恩彤只是先是一怔,隨后就釋然那么一笑。那個少年倒也是一個純善之人。他自己回座自己繼續吃飯,然而那個少年漁民卻是尾隨了進來,望著那桌上的酒菜,仍是不由得嘻嘻地笑。
劉恩彤心中不由得想到或許他這是餓了,便輕輕的招呼他上前來一同吃。那少年只是笑道:“別看這個酒樓看著很是堂皇富貴,其實啊不過就是貫常的匠氣的菜式。若是真想吃到真正好吃的東西,還不如去些山野小店。”
說著話就牽起了劉恩彤的衣袖便往外面跑去,一直就跑到了那江邊蘆葦蕩旁的山野小店里面。
這個小店就建在那么一棵碩大的水杉下。那棵水杉樹很是干挺拔筆直,那般的高聳入云,枝葉萬分繁茂,很是郁郁蔥蔥。劉恩彤在那天庭卻是從未見過這種樹,他不由得興奮地拍了拍它很是粗壯的樹干,幾片大大的葉子隨
之飄落。那少年漁民在一旁不由得喃喃自語道:“這個是水杉。水杉在這世間罕見,它的歷史恐怕要比這大唐還要悠久得多,它外形無比的優雅凝重,而又剛正堅毅,木質無比得厚重深沉,正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樹。”
半晌過后,那少年方才這么回過神來,說道:“我們來點菜罷。”這回他們點的是魚子悶豆腐,鮮苔爆臘肉,重油滾蝦球,尖椒刺豬血,干煸刁子魚,粉蒸青魚肚,湯是用那砂鍋慢火細細煨成的蓮藕排骨湯,湯里面是定要
放進那清脂消火的蓮子心和百合瓣的。少年這點菜點得很是興高采烈,恨不能就將這個小店美味一網打盡一般。
這劉恩彤自幼就在天庭長大,被那諸仙們視為自己的掌上明珠,花樣繁復的珍饈佳釀早已讓他膩味,這回突然乍見這么多聞所未聞的山野風味,恨不得就此擊掌叫好。不一會,那熱情無比爽朗的老板娘逐一送上酒菜,擺滿
了兩張拼起來的杉木桌。雖然是杯盞拙陋,很是裝飾簡樸,劉恩彤不由得舉箸一嘗,卻當真是樣樣美味盈口。他聽得那少年的話音如同玉珠落盤,玲瓏悅耳,見識亦很是不俗,加之這食物實在是萬分爽口,內心竟是頗感愉悅。
劉恩彤和那少年漁民的年齡很是相仿,這兩個人就如此邊吃邊談,竟是都有了那么幾分相見恨晚之感。那少年如此滔滔不絕地說到動情處,竟一把攥住了劉恩彤的手。劉恩彤一時只覺他手掌很是嬌柔細膩,不覺得那么一怔。那少年這才察覺失態,忙就松開手,低頭不由得羞赧一笑。
兩人酒足飯飽之后,劉恩彤便隨手摸出了一件天庭慣見的白玉麒麟付帳。這種山野小店的老板又何嘗見過這稀罕寶貝,當即就是目眩神迷,險些就此暈厥。
兩人出得店來,那清冽寒風驟然撲面。那少年不由得雙手抱肩,試探著問道:“這春寒時分,公子可否能借你的裘衣供我御寒?”
劉恩彤此時見他衣衫單薄,當即就脫下了身上的裘衣,披在了他身上,很是爽快的說道:“兄弟,你我這一見如故,你就將我這件衣服穿了去吧。”
那少年卻也是不客氣,當即就披上了裘衣,只是這衣服卻是略顯肥大寬松,他朝劉恩彤楫手:“多謝。不過我還沒有請教兄長尊名呢。”
劉恩彤不由得笑道:“在下劉恩彤。兄弟你呢?”那少年大笑道:“大家都稱呼我敖離瑞呢。”話音一畢,他便如變戲法一般的從那手掌之間取出了一塊透明橙黃之物遞與劉恩彤,這便轉身離去。
劉恩彤不由得端目細看,那卻是一塊很是的晶瑩琥珀,橙黃色的美麗晶體里間塵封著兩只小小的蜻蜓,一只呈紅色,一只呈綠色,都是就此要振翅欲飛的姿態。兩只蜻蜓如此面對面,似乎是在這么喃喃互語。雖然是年代很
是久遠,但是那蜻蜓翅翼上面的紋絡卻仍是依稀可辨。
劉恩彤的目光不由得被被那琥珀很是美輪美奐的光澤耀映得撲簌迷離,心下不由得明白這個是在天庭都會罕見的稀罕珍品。“賢弟,像這么貴重的寶物東西,我可是不能要的!”他這拔步追要去趕,敖離瑞卻也是在前面很
是疾步如飛起來。
及至這兩個人跑至海邊。敖離瑞回眸對劉恩彤粲然嘻嘻一笑,轉身便直接躍入水中。片刻之后,在那天際之間突然傳來敖離瑞輕柔的聲音:“哥哥,待十日之后,你可一定要來這里等我啊。”
劉恩彤此時心中被那好奇和疑問漾得很是滿滿的,這直覺很明白的告訴他那位叫敖離瑞的少年絕非是什么普通的漁民。這一日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是早早得來到海邊,卻是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神秘的少年。
在到那第七天,劉恩彤安靜得仰躺于那個海邊的巖石后曬著太陽,一邊傾聽著海鳥的鳴啼和潮水的起落聲。突然間,就是一個萬物俱靜,各種聲音突然間就是一個全部戛然而止。劉恩彤不由得一楞,他側過自己的頭,只見
面前出現了一個令自己不由得愕然的一幕——
那海面之上波濤不停得陣陣翻滾,卻是沒有任何的聲息傳來。四周都是寂靜無聲,空氣之中似乎已經凝固住了,然而那個海風凜冽,氣勢萬分逼人,似乎就有大事即將噴薄涌現閃現。果然,就從那海水中央驀地升騰起了一
座無比巨大的水晶平臺,那四周襯托著那浪花萬簌。水晶平臺的中央是一具嵌滿了貝殼的美麗靈柩。這時,靈柩的前方緩緩的出現了一位老者的背影,他頭戴著紫金冠,輕輕的撫著靈柩,似乎是在慟哭。靈柩右方,站著一位
絕美少女,眉眼而又清秀,雙眸似那深潭,神情很是哀矜。而護于水晶棺左面的,是一位手持雙劍的壯漢,很是肅穆威嚴,面露著不知名的悲戚。
就在他這心思無比忐忑之間,那個水晶平臺已經無比快速得駛入大海深處。待那無比盛大的場景消逝于視線之間,四周的聲音這才緩緩得恢復如常。
第一次看見如此這般盛大浩蕩卻又是詭異難言的葬禮,劉恩彤的心中不由得充滿了訝異。而這最令他無比吃驚的是,卻是那個絕美少女。她的眉眼五官是如此的令自己熟悉,令他不由得立刻就想起那位叫敖離瑞的少年漁民。這兩人的模樣為何是如此相似——可是,為什么一會兒“他”是漁民,一會兒“她”又是一個少女呢?劉恩彤心中無盡的猜測就象那海面之上的浪花一樣不停的起伏不休。
劉恩彤終于是捱到第十天。這一日劉恩彤很是早早的來到了海邊。野外已有著簇簇迎春花在這料峭春風中綻放,很是明黃嬌艷,吐露著這初春的訊息。四望也不見人影,劉恩彤不禁得有那么心焦,忽然就聽到遠處傳來槳聲
陣陣,只見那一葉扁舟從那礁巖之后緩緩得漂了出來。在那船頭有一女子輕輕得慢槳弋舟,她頭戴著迎春花花冠,白衣相掩映,更是顯得花朵無比銘黃耀眼、更是熠熠生輝。
待那船慢慢得蕩到近處,劉恩彤不由得見那女子綺年玉貌,肌膚潔瑩,嬌美絕麗的無方。再是定睛一看,卻是感到無比得面熟,正是那日站在那個海面靈柩的一側無比華美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