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流逝。
城西一間客棧內,無痕面無表情地聽著周圍的客人的議論,執筷的手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聽說了嗎?過兩日就是納蘭家千金的及笄之日,想必定會有場隆重的宴席。”
“是啊,想必那日來的達官貴人一定不會少,要是能攀上幾個,那就……”
“別白日做夢了,你也得有機會進去不是?”
“……”
原來竟已過了那么久么?無痕擱下筷子,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有些呆滯。
“無痕哥哥?”淺笑伸手在無痕面前晃了晃,試圖喚回他的注意力。
“沒事,我們回去吧。”收回目光,無痕將銀子擱在桌上,牽過淺笑的手,緩步離開。
而此時,納蘭府內。
“師父,怎么樣了?有沒有無痕哥哥的消息?”納蘭雪歌抓著余悸的袖子,目光急切地問道。
自當日雪地一別已然兩年,然而無痕哥哥卻像是消失了一下杳無音訊,憑師父的本領,怎么會這么久都……難道……不,不會的!納蘭雪歌狠狠地搖了搖頭,攥著余悸袖子的手緊握。
余悸搖頭,眼睛微瞇,不忍看到雪歌失落的神情。兩年了,看著日漸消沉的雪歌,卻無法給她想要的答案,余悸心有不忍。
“過兩日便是你及笄的日子,我想無痕應該會出現的吧。”余悸試探著開口,企圖緩解雪歌落寞的情緒。
聞聲,雪歌眼睛一亮,臉上漸漸有了笑意。是啊,無痕哥哥答應過的,他一定會來。
“歌兒,等你及笄的時候,我要送你一份獨一無二的禮物。”
安瀾國都城,漫天柳絮飛揚,傾吐著春天的生機。繁花似錦,堇連路上亦是一片熱鬧的景象。
“老板,這釵怎么賣?”街邊的飾品攤子上,一只纖細的手執起一支玉制的釵子。
釵子的質量成色并不十分好,畢竟只是小攤上的物件罷了,然而造型卻設計得極美。鳳凰的圖案,繁復中更顯貴氣,隱隱透出絲絲氣韻來。
老板聞聲抬頭,正欲開始進行今日的第一場買賣,卻因面前的女子驚呆。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富貴風流拔等倫,百花低首拜芳塵,不看那靚麗的容顏,僅這周身氣韻便讓人移不開視線,一如牡丹那樣富貴,國色天香。
呆滯的目光緩緩上移,觸及那天人之姿,只一瞬,便離了開去。這份美好,多瞧一眼,都似對其的褻瀆。
清波流盼,秋水剪剪的雙眸中含著淺淺的笑意,同時淡淡的疏離伴著笑意流轉。不低賤人,亦不親近人,這是安瀾國的第一美女,亦是第一才女——端木玲。
四大世家之一,端木世家的大小姐,這樣的身份注定了她一生的囚困,自由只不過是妄想。為了端木世家,她不斷地努力,不讓家族因她而顏面受損。她不是天才,第一才女的光耀背后隱藏著多少她的辛酸苦楚,世人不知。
看到老板的模樣,端木玲并未因他的怠慢而氣憤,只是靜靜地等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也不出言催促,目光隨意地在其他飾品上游走,平靜如水。
隱藏了最真實的自己,將淡然疏離展示在眾人的面前,這是她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這釵本小姐要了。”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打散了方才的氛圍,伴著聲音而來的,還有一錠五十兩的紋銀。
老板從攤子上拿起那錠銀子,臉上盡是兩難的神色。按說這釵子是端木大小姐先看上的,理應……可是看這位小姐的模樣打扮以及出手的闊綽,怕也不是個好惹的主。生意人固然貪財,可是麻煩比失財還要來得難調理。
“這……”
老板一手拿著紋銀,一手拿著釵子,為難地看著兩位姑娘。
“你好不講道理,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端木玲未曾開口,她身邊的丫鬟簾湘已經自發為自家小姐抱不平了。
端木玲出口輕喚了一聲簾湘,簾湘心中氣憤,卻也不愿忤逆小姐的意思,只好氣呼呼地退了一步站到端木玲的身后。
端木玲從老板手中取過釵子,轉身看向方才出聲的女子,這一看,眼中毫不吝惜地劃過一道名為驚艷的光芒。
只見那女子著一襲嫩紫色的錦緞長裙,肩披輕薄的白色紗衣,立在這喧鬧的街上,那份靈動飄逸卻是一分不減;額頭上墜著的一串輕小的銀鈴,微微一動便傳出那清脆空靈的聲響。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不時劃過道道狡黠的光芒,更顯得她活潑機靈。雖有些嬌蠻,但這模樣卻著實讓人討厭不起來。
“錢貨兩清才算交易的完成,既然你們還沒有付錢,我為什么就不可以買了?”
紫衣女子將貼著臉頰的那幾綹秀發隨意地往耳后一別,干脆利落不做作,令端木玲對她更加有了幾分好感。這份隨性恣意是她所羨慕而不來的,況這女子方才那般話也并非毫無道理。
“我看這位姑娘是真心喜歡這釵子,老板你給她包起來吧,我再看看別的。”
端木玲大方的讓步讓老板松了口氣,與此同時,那紫衣女子的臉竟是莫名地紅了起來。
“我是真的喜歡這只釵子,剛才有些不對的地方,希望你能夠原諒我。我……我叫白小雅,可以和你做朋友嗎?”白小雅俏臉微紅,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此刻竟然一副小女兒家的模樣,微微地有點躊躇不安,就怕端木玲的拒絕。
她不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雖然父親也寵她,但是她卻知何為錯對。
“無妨。”端木玲微微一笑,素手執起那釵子別在了白小雅的頭發上,“你戴著很好看,我比你年長,若是不介意,你可以喚我一聲姐姐。”
溫柔的話語,端莊得體的姿態,進退有度的舉止,小雅心中暗暗驚嘆,卻是沒了初時的拘謹,雙手直接攀上了端木玲玲的胳膊,“姐姐你叫什么?”
端木玲一愣,隨即緩過神來,嘴角揚起一抹真誠的笑容,“端木玲。”
“哇,玲姐姐,你是第一美女和才女哦。”小雅驚訝地說道,那夸張的面部表情愣是逗笑了端木玲。
“好啦,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你的將軍爹爹可是要派人來抓你回去了。”
白小雅一聽端木玲提到自己的爹爹,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爹爹他……”
“我曾經見過你,在宮里,我還記得你被你爹爹拎回去的模樣。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淘氣。”端木玲右手輕抬,衣袖遮住了偷笑的唇。
“小姐,我們回去吧,不然可就真的會像端木姑娘說的那樣了。”
“去吧,過兩日我要去參加雪歌妹妹的及笄禮,想必筵席上你我會再見的。”端木玲微微笑著,說出的話語依舊柔柔的,與素日相比,似乎多了幾分溫度。
“嗯,我一定也會去的。”說完,白小雅不自覺地撫了下頭上的釵子,臉上的笑容燦爛若夏日的陽光,暈了他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