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著的一簇火焰在稀薄的空氣中漸漸化為零星的一點，鵝黃色的暖光被稀釋之后只剩下淡淡的藍點。

可是觸及輕軟的衣裙之時似是含著火舌一般的吞吐，發出滲人的“嗤嗤”聲，向晴嚇得大叫，一下子失了方寸，在房間里亂跳，身體抖得厲害，可是就是不敢去拍衣裙上的火熾。

“呼。”

迎面而來的是冷冽的寒風，冰霜撲面，帶來陣陣寒氣，她戰栗得更加厲害了。

“沒事了。”

抖落的身體一點點地恢復知覺，此刻向晴才反應過來自己正依偎在月無殤的懷里，她顫抖的手正緊緊抓著他的前襟，小小的身體還不及他的肩膀，看起來是那么瘦弱無助。

感受著懷里輕顫的人兒，月無殤的手不自覺環了上去，輕輕地拍打著情緒不安穩的人，他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安慰人。

向晴的情緒平復之后才發現她和月無殤的姿勢此時有多么得曖昧，雖然她現在的身體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可是心智早已到達成年人的標準，一句話概之就是該懂得都懂。

她有些不自在地退開月無殤的身邊，懷里一空，月無殤的表情也不是很好，兩人就像在初識情滋味的朦朧期，怎么看都有些別扭。

“我沒事了。”向晴的眼睛不敢往上瞄，只能點著腳尖。

月無殤看著面前埋著頭的小丫頭，視線移至她衣裙焦黑的一片，里頭的褻褲若隱若現，他眉心微皺，如果不是他反應快的話，怕是……他連想都不敢想。

第一次他知道了害怕的滋味。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一愣，他怎么會對這個小丫頭……

“我要回去了，食盒放在桌上了，你趁熱吃。”向晴說完，連看一眼面前的人的勇氣都沒有。

她覺得太丟臉了，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遠離這個男人。

頭一個勁地低著，下顎幾乎挨到胸口，她的視線也被阻隔，說完抬腳就往外沖，可是沖的勁太猛了，一下子就撞上了屋內的柱子。

“啊。”

她痛得抱頭蹲在地上，隔著自己的胳膊肘，她瞄見男人正向自己靠近，一個激靈起身。

“哇。”

這下是真的慘了，剛撞到額頭，腦門又被磕了，她不禁有些擔心會不會有腦震蕩。

“怎么這么不小心。”

就在向晴滿心想著自己的小腦袋瓜安全性問題的時候，剛才避之不及的人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

男人寬厚的手掌搭上了她的后腦勺，向晴的身子微微一震，更多的是驚愕。

她剛才沒有聽錯吧，剛才關心的話語是出自這個冷冰冰的男人的口中嗎？

猛地抬頭，她撞進男人漆黑的眼瞳。

她眼里的驚愣與男人眸中的柔情相互交織，第一次她看見月無殤冰冷的面容還有第二種情緒。

其實他也不是那么冷血嘛，向晴自顧自在心里想著。

“你以前就這么冒失嗎？”

只是很討厭，聽完月無殤的話，向晴的想法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

他的語氣聽來，好像自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雖然現在她的確是一個孩子，這是個硬傷，有些人恨不得時光倒回年輕個幾歲，可是為什么她就覺得自己那么憋屈呢。

“以前見過你嗎？說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樣。”向晴嘴里嘀咕，嘴唇不自覺嘟起。

月無殤眉梢一挑，嘴角微微上揚。

向晴的低語怎么能逃過耳力極佳的月無殤，只是看她一副自說自話很是得意的樣子，他倒不忍心打擊她了。

“小晴那孩子又去水榭了？”雪蓮放下手中的糕點，看人又沒影了，心下無奈，這孩子怎么就這么有毅力呢，以前倒真的沒看出來。

不過看向晴這么熱衷出谷，雪蓮心里也是喜憂參半。

外面兇險，若是能在谷中安心度日也罷，就怕滋生了什么其他的心思，到時可真的是防不勝防。

“你也不用擔心，我看少主對那孩子很特別。”

無憂以為雪蓮擔心的是向晴與月無殤走得太近，出言安慰。

至少他可以肯定自家少主對那個孩子不會不利，能觸摸到少主的衣擺依然無事的人怕也只有那個膽大的丫頭了吧。

“我擔心的也正是如此。”雪蓮這話別有深意。

不在意也就不會受傷，要是真的動情動心了，身不由己也是必然的事情。

無憂知道雪蓮所指是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想起當日種種，今日也只剩唏噓，誰會想到“天下君子”竟是個卑鄙小人，他們如今谷底度日也是拜他所賜吧。

月湖水波蕩漾，劃波滾滾，隱映月光的粼粼波紋有著暗夜的漆黑，顯得幽深深沉。

向晴拖著松松垮垮的長衫來到男人的身邊，循著他略微孤寂的背影，眼里倒影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為什么感覺他好像很悲傷的樣子，這樣的他，心不禁為他疼著。

“為什么要拜我為師？”

聽著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向晴飄遠的思緒漸漸聚攏，神色一凜，明明一個簡單的理由，此時卻徘徊在嘴邊怎么都蹦不出口。

月無殤轉過身來與向晴對視，可是向晴卻下意識回避他的視線，他的眸似是會穿透人心一般，她的心沒來由覺得恐慌。

“早點休息吧。”

他冷冽的氣息自身邊飄過，她下意識伸出手想要留住他，可是指間觸及的不是溫熱的觸感，而是毫無存在感的空氣。

心莫名一空，看著忻長的身子在她的面前漸行漸遠。

月無殤不知道自己懷抱著什么期待，那個丫頭總是與眾不同，昨日還能將他當成牛鬼蛇神之輩，今日卻親密地叫起師父，既是同一個人為什么前后反差會那么得大。

他的腦海里時不時會蹦出一個很荒謬的想法，可是隨之又搖頭摒棄，自己怕是受那個精靈古怪的丫頭荼毒太深了吧。

本是盤腿坐在床上打坐的月無殤猛地睜開了眼睛，她還是這般糾纏不休嗎？

躡手躡腳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房間，他的呼吸也隨著深深淺淺的腳步聲而紊亂，不由分神將注意力放在了門外。

可是腳步聲行至門外便沒有了動靜，如果不是能感受到她的氣息，他怕是要以為她已經離開了。

他的心里有些狐疑，這個丫頭半夜不去睡覺在他的門外守著到底所謂何事？難道是還沒打消拜師的念頭。

他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可是隨著門外一聲噴嚏聲，他的身體已如魂魄一般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門前。

屋外竹葉沙沙作響，月影西斜，竹影如鬼魅一般行至向晴的腳下，她的膽子不小，可是卻在這個的氛圍中驚得小心臟不禁哆嗦了一下。

顫抖著手拉攏了身上寬大的長衫，整個小腦袋恨不得埋進膝蓋內，她不停地催眠自己這一切只是她的幻覺，她什么世面沒有見過，這只是小場面，可是心里越想，這個地方就越是陰森恐怖。

不安地起身，看著緊閉的房門，她心里想著，他已經睡了嗎？

手移至門板上，剛想敲下去又收了回來，她總得找一個像樣一點的理由吧，若是說自己害怕，這也太沒面子了，于是某人在門外躊躇了一陣，門內的人被她搞得七上八下的。

“不管了。”

就在門內的人也按捺不住要抓狂的時候，向晴終于鼓起勇氣敲門。

當“叩叩”聲穿破寂靜的夜，向晴感覺自己的心因為緊張都要提到喉嚨口了，可是房內卻沒有半點動靜，她有些挫敗，不會是人家壓根兒就不想搭理她吧。

剛才鼓起的勇氣瞬間如煙霧般散開，她也不是那么厚臉皮，寧愿在外面將就一夜，她也不想去求別人。

主意落定，她轉身欲尋一個“好地方”，可是身后卻響起了月無殤低沉不穩的聲音，好像帶有一絲急促和慌亂。

向晴自然是沒有聽出來的。

“進來吧。”

得到允諾的向晴自然是高興的，有誰愿意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這不是委屈了她本來就瘦弱的小身子板嗎。

踏著愉悅的腳步聲小心翼翼地進了門，屋內只點著一盞油燈，不是很亮，卻能包圍一寸之地，驅散了幽幽的暗黑與身體上的陰寒，心莫名覺得安穩。

她望了一眼內室，那人會不會就在里面？

如今她不是以前的她自然對他不會有所畏懼，可是因為他的靠近總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所以想著還是少接近為妙，徑自尋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她不喜黑，所以便坐在了油燈的旁邊，借著一點暖光，眼皮也漸漸搭攏在了一起。

當她沉沉睡去，月無殤從內室走了出來，望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人兒，走近一個打橫將她抱起。

她對自己依然毫無戒備，或者說她對所有的人都一貫的沒有戒心，這跟他很不像，只要有人靠近他一丈之內必斃命。

只因為他不允許別人向自己靠近，無論是身還是心。

可是她卻是例外，而無情的他卻也會允許這個例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