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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初試

風輕跟在嬤嬤的身后,始終與她隔著兩步的距離,進入午門后,行過一條種滿梅花的小道,入眼便是一座偏殿,樓宇頗為簡陋,廊檐上的紅漆掉了不少,穿入拱形門,便見染塵的石桌石凳,左側有一幽靜的涼亭,瓦檐鋪滿了蜘蛛網,看上去似是年久失修。

嬤嬤的步子停在攥刻浮云圖樣的房門口,從門縫里傳露出幾聲微弱的尖叫以及掙扎聲,想來定是某個大家閨秀不愿當眾脫衣進行驗身,所以被粗魯的對待。

風輕眉梢一挑,笑問道:“我們就在這兒等嗎?”她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得到嬤嬤的首肯后,便移了步子過去,悠悠然坐下。

若出去那時不時傳出的驚呼,此處倒也算得上一個清靜的地方。

嬤嬤恭恭敬敬的守在門前,目光不著痕跡的在風輕的身上掃過,風輕臉色不變,任她打量,一院無聲。

【吱嘎】

房門應聲打開,一哭得花容失色的少女衣衫凌亂,她揪住長衫的領口雙腿生風似的往外沖,風輕眉頭一蹙,轉而低下頭來。

“又遇到不聽話的?”嬤嬤掃了一眼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屑的向負責檢查的太監以及另外一名老嬤嬤問道。

“可不是,又不是讓她上刑場,人都已經過來了,居然還在拿喬,我呸,我做這行這么久,見多了這些剛烈的女人,哼,她們心里想什么我還不知道?為了爬上龍床無所不用其極,現在倒好,連這種場面都接受不了,真不知道日后怎么伺候貴人。”老嬤嬤站在屋中的陰暗處,將雙手放在水盆里凈手,嘴里大咧咧的罵道,在她們眼中驗身這一步,是幾百年前就有的老規矩,可偏生每年都有幾個不聽話的女人,仗著自己的家世出眾,在她們面前拿喬,雖然在宮中這些老嬤嬤都是不得重用,一生無法出宮的可憐人,可到底誰都有自尊心。

以至于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大家小姐,沒少被她們故意折騰,有好幾個被在暗處又掐又捏,只是她們下手極有分寸,都不會留下傷痕,所以這悶虧這些女人也只能忍下。

嬤嬤陪著笑,等到老嬤嬤凈手完,才指著風輕說道:“這是一百八十號,太傅府的二小姐,”說完,她回頭朝風輕遞了個眼色,指著屋子里的老嬤嬤道:“這位是負責檢查的桂嬤嬤,她做這個都做了半輩子,動作很快,你只要放輕松,閉上眼,一會兒就好,快進去吧。”

風輕淡淡的看了嬤嬤一眼,對她友善的態度倒是知根知底,也許這就是皇甫傲那廝嘴里說的打點吧,她搖了搖頭,提著衣擺落落大方的進了屋子。

內屋并不大,約莫只有三十坪,四周的雕花窗戶都被木板釘得死死的,陽光從縫隙中穿射而入,一張冰涼的木板床,最上端還綁著兩條麻繩,床邊是一柄正在落淚的紅燭,那是這屋子唯一的光亮。

風輕蹙了蹙眉,看向老嬤嬤,“我該怎么做?”

“把門關上。”老嬤嬤大手一揮,那老太監立即上前,吱嘎一聲將門重重合上,在這死寂的空間里,關門聲似也染上了幾分驚悚,像極了恐怖片里的場景。

“上官二小姐,請和衣躺上來。”老嬤嬤一聽風輕的身份,態度是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笑得臉上的皺紋都皺成了一團,那如同鴻溝一樣深邃的紋路,深淺不一,縱橫交錯,在紅通的燭光下,如同勾魂夜叉,一口暗黃的牙齒,更為她添了幾分恐怖。

風輕一愣,隨即便了然的笑了一聲,將領口微微揪緊,提著衣擺便正挺挺的躺在了木板床上,那冷硬的木板咯得她后背生疼,老嬤嬤捧起燭臺,繞著木床走了幾圈后,才輕拍了幾下手掌,太監立即拿起桌上的冊子,提筆疾書。

“太傅府二小姐,上官風輕,過。”

這便是驗身?風輕無奈的撇了撇嘴,窸窸窣窣的整理了下繚亂的衣擺后,剛要轉身離開,卻被那老嬤嬤給攬住,她笑得格外獻媚,雙手在胸前左搓搓又搓搓,“二小姐,老奴在這宮中已經過了大半輩子,只希望有生之年能被放出宮,找個安生的地方了度余生,您若有空,還希望能在王爺面前為老奴等美言幾句。”

那老太監也是一臉的渴求之色,這暗無天日的宮廷生涯,耗盡了他們的青春,此番他們為風輕鋪路,也算是賣了風輕一個人情,他們所求的不過是能被流放出宮。

風輕想了想,終究只能點頭同意,“我試試,不過可行不可行我拿不準。”她從來都是有恩必還,有仇必報,雖然這些人必定拿了皇甫傲不少的好處,但歸根究底,她還是欠了他們人情,所以她也不介意幫他們傳一句話。

老嬤嬤激動得只差沒喜極而泣了,她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上,不住的向風輕磕頭,“謝謝二小姐……謝謝二小姐……”

風輕側了側身,避開了她的禮,“你先起來吧,我要出去了,若耽誤了時辰,只怕外面的人是要生疑的。”

“是是是,你看我險些忘了小姐的大事,該打!該打!”老嬤嬤從地上踉蹌著爬起來,作勢在自個兒臉頰上打了幾個耳刮子,力道不重,風輕也不愿和她磨磨蹭蹭,在太監的牽引下,踏出了房門,老嬤嬤緊隨在后,向一旁靜靜等待的嬤嬤點了點頭,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開口:“太傅府二小姐,過!”

嬤嬤松了口氣,立馬向風輕行禮,“恭喜二小姐,賀喜二小姐,二小姐果然是有福之人。”

“呵,”風輕頓時失笑,“這會兒我們該往哪里去?”

有人領著后面的人從午門過來,與她們擦肩而過,風輕刻意側身讓路,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幫女人里面會不會有日后的嬪妃或者貴妃,更或者是皇后,所以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嬤嬤贊許的看了風輕一眼,弓身引她往午門走去,一邊走,一邊回答道:“小姐頭一回參加百花宴吧?這初試之后,還得在午門等待放榜,只有上榜之人才能參加晌午之后的復試,復試由翰林院眾學士以及三品以上大臣、各名門公子掛簾共同考校,這復試過了,才由太后及皇后攜貴妃進行最后一場比試。”嬤嬤極有耐心的向風輕解釋著這幾關的流程。

風輕暗暗點頭,擒笑道:“多謝嬤嬤提點了,若不然,只怕我定是要出丑的。”

“哪里哪里,二小姐命中多貴人相助,日后必是大富大貴,奴婢不過是進了一點分內之事而已。”她笑得謙遜,只是眉宇間的驕傲之色卻是怎樣也掩蓋不住的。

兩人有說有笑的從未央宮出來,剛踏出午門,風輕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人群中,如眾星捧月般的上官云,姐妹二人眼神稍一對視,又各自撇開,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小竹在風輕出來的瞬間就瞧見了她,也不知在風輕離開的時候,她和納蘭木說了些什么,此刻兩人是手拉著手,儼然一副好姐妹的模樣,瞧得風輕連連失笑。

她側目向嬤嬤告辭后,才大步上前,戲謔的掃了一眼兩人緊扣的十指,眉梢微挑,“喲,現在不計較人家尊貴的身份了?”

小竹一愣,隨即立馬松開了手,被風輕打趣得臉紅,她只是覺得自個兒和納蘭木很是投機,所以一時失了分寸。

“得了得了,我還不知道你什么性子?看來是跟著我久了,也學了幾分我的灑脫,恩?”風輕似是被小竹這副又氣又惱的模樣取悅,頓時眉開眼笑,好不開懷,那銀鈴的笑聲從她的嘴里吐出。

“哼,弄得好像自己百分之百入選了一樣。”跟在上官云身后的世家小姐,冷不防開口,聲音不大,只是恰到好處的傳入了風輕的耳中。

她眉頭一蹙,只淡淡掃了那女人一眼,便回過頭,繼續與小竹談天說地,每每總要將她逗得惱羞成怒,才肯罷休。

大概此處也唯有她們三人能放肆的笑,能輕松的交談,其余的參賽者,個個是摩拳擦掌,嚴陣以待,將所有人都看作了敵人。

納蘭木不安的拽了拽風輕的衣袖,眨巴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歪著頭問道:“師傅,初試會不會很難?”

“不會,只是驗身而已。”風輕淡淡的說著,一想到初試時的場景,她便不可遏止的聯想到了可惡的皇甫傲,明明是他多管閑事,為她開后門,她該生氣的不是嗎?可為什么此時她有的只是這異樣的喜悅?風輕甩了甩頭,不愿深究這古怪的情緒究竟為了什么,或許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納蘭木捂著嘴驚呼一聲,“驗……驗身?”難道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赤身裸臂?一想到那樣的場面,一想到旁人讓人惡心的目光,納蘭木就害怕得在一邊發抖,那唇紅齒白的小臉,血色盡退,小竹還當她是被這太陽給曬累著了,上前探了探她的額頭,奇怪的嘟嚷一句:“不燙啊,難道是邪風入體了?”

“你整天腦子里都裝著什么?”風輕食指彎曲著重重在小竹的后腦勺上一敲,“納蘭木這是被初試的題目嚇著了,難道沒人給你說這一關是要驗身?”

納蘭木搖了搖頭,咬唇道:“她們沒告訴我……我不知道……”

小竹因為她的話,聯想起了同樣在府中不受寵的風輕,頓時對納蘭木更是愛屋及烏起來。

“你別擔心,沒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家小姐不是也安然無恙的出來了嗎?”說完,她還故作大氣的拍了拍納蘭木僵硬的背,似要給她勇氣。

納蘭木求助的看向風輕,好似在等待她開口。

風輕特想告訴小竹,她能夠安然無恙,是因為早就有人為她打點好了一切,若納蘭木這性子進去驗身,只怕是得吃虧的,她腦筋一轉,最后索性抬手摘下頭上流云暨里插著的簪子,放在了納蘭木手中。

“等會兒你進去之后把這個拿給負責驗身的嬤嬤,告訴她你是我的好朋友。”風輕物盡其用,她敢保證,若如她所想,只怕對方不會怎么刁難納蘭木。

“恩。”納蘭木緊了緊手里的簪子,莊重的點頭,此時她看風輕,簡直跟拜著菩薩的信男信女沒啥兩樣,或許風輕在她心目中已然成為了無所不能的神。

“第二百一十二號。”嬤嬤拿著冊子,在午門口朗聲喚道,納蘭木緊張的轉身,還沒走幾步,就被風輕給拽住了手腕。

“鎮定點,別丟了為師的臉。”風輕沉聲吩咐一句,便看見納蘭木本緊張得都在發抖的身體,突然平靜下來,她臉上的恐懼也被決然取代。

“是!師傅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師傅丟臉的。”說完,納蘭木五步并三步來到了嬤嬤身邊,將手里的號碼牌遞給她,她的身影比最初多了幾分英氣,少了幾分怯意,倒真與方才判若兩人。

風輕暗暗點頭,直嘆一句:“孺子可教也。”

此時皇宮中御書房內,皇甫勁正與皇甫傲、丞相以及戶部官員商量著北方發大水,導致農田淹沒,洪水泛濫成災的事,丞相與戶部尚書各執一詞,朝得是臉紅脖子粗,誰都不肯退讓一步。

皇甫勁是被這兩人鬧得耳朵都震麻了,他抬起手,連一句話也沒說,卻偏偏叫這兩人偃旗息鼓,老老實實的坐回了原位,李公公立馬差來負責整理御書房的宮婢以及一眾太監,讓他們將桌上的唾沫痕跡擦去,并重新奉上清茶以及糕點,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你們自己看看你們像什么話,啊?堂堂一個丞相,堂堂一個戶部尚書,居然在御書房吵得跟個市井刁民一樣,你們不臉紅,朕都替你們丟臉!”皇甫勁氣得牙齒直打顫,他是讓他們來商量解決的方法,不是讓他們來唱大戲的。

君王之怒,必是浮尸千里,禍及滿門,兩位早已年過半百的老人立即匍匐在地,誠惶誠恐的回答道:“老臣不敢。”

“喲,這下怎么又突然默契起來了?”皇甫勁涼涼的輕笑一聲,將肘邊的紫砂茶杯端起,用茶蓋撥了撥上面漂浮的葉子,借著騰空冒起的裊裊熱氣,看向皇甫傲:“皇弟,你覺得該聽哪位大臣的意見?”

皇甫傲的唇頓時抿成了一條線,他的心思早就飛到午門去了,哪里還顧得上他們究竟在說什么,可皇帝發了話,他又不敢不答,最后只能微嘆一聲,掃袖起身,大方的與皇甫勁對視,一個端坐高位,一個站在大殿中央,都是人上之人,僅僅是與他們站在同一間屋子,就讓人有種胸悶的錯覺,那濃濃的壓力,都快讓地上的丞相與戶部尚書喘不過起來。

“回皇上,臣弟認為兩位大人所說各有各的立場,也都沒說錯,只是爭執不下,臣弟覺得何不雙管齊下?同時派出兩人,前往北方處理洪災的事宜,只是要將兩人分在不同的村落,以防止他們意見不合,耽誤了正事。”即使不知道丞相和戶部尚書的建議,但皇甫傲還是憑借著出色的政治頭腦,在第一時間想出了兩方都不得罪的辦法,又能夠解決北方的救災事宜,一舉數得。

“恩,如此也好,這事明日早朝再議,愛卿且退下吧。”皇帝還以為這次抓住了皇甫傲的小辮子,可沒想到他臨場應變的能力如此之強,最后只能悻悻的讓地上跪著的兩名重臣離開。

“既然如此,臣弟也該告辭了。”皇甫傲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沖動午門看看風輕,她在前面拼搏,他卻在這里浪費時間,于皇甫傲來說,此時與煎熬有何兩樣?

皇甫勁怎么可能放過這么一個絕好的機會?他大手一揮,向李公公吩咐道:“吩咐下去,準備鑾駕,朕與皇帝一道去看看今年的百花宴究竟有多精彩。”

李公公無奈的撫額長嘆,他的主子喲,您想看北城王的好戲,只怕倒時候得把你自個兒給賠進去,這種事,作為一代君王身邊的太監總管,他早就已經習以為常,某一次,皇甫勁甚至還被皇甫傲整得在南邊的避暑山莊里,不著存縷的繞著一座假山跑了整整一個時辰,那情形,李公公至今難忘,他都已經不敢猜想,這次他的主子會被惡整成什么模樣了,如今只希望北城王能夠手下留情,為他的主子留幾分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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