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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暗殺

風輕坐在車廂里,身下是今年才從坊間進貢上來的絲綢,柔軟潤澤,質地極好,光鮮亮麗,做成墊子鋪在身下有種坐在云端的錯覺,她手握成拳抵住下巴,淡淡的掃過一旁正促狹看著她的小竹,聲音平平地道:“你這一個勁兒盯著我看做什么?有話想說?”

小竹干咳了一聲,慌忙將頭撇開,掀起車簾的一角,從縫兒里可隱隱窺見外面繁華的市井,燈火樓影,人聲鼎沸,攤販淋漓偶有煙氣裊裊,有人打聲吆喝著算命,雖吵鬧,卻也讓人覺得有那么一絲絲暖意。

風輕愜意的瞇起眼,見小竹不做聲,笑著搖了搖頭,“這到哪兒了?怎么還沒到府?”

小竹一聽,心頭也是疑惑不已,她打開車簾一看,這才發現那車夫分明不是方才送她們進宮的那位,驚呼了一聲還沒細細盤問,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便從頭頂揮下,有十多條黑影,從馬車左側一酒樓二樓的護欄上躍身飛下。

風輕眉頭一蹙,伸出手飛快的在小竹背上推了一把,趁她歪斜著就要倒地之際,右手搭上腰間的軟劍,拔劍出鞘,直刺那放開韁繩手握利器的車夫,正中其眉心,一股溫熱的液體在空中飛濺開來,風輕一咬牙,棄車躍下,身體恰到好處的將摔倒在地的小竹護在懷中,連著她一道,在地面翻滾了幾圈后,重重的撞上一門房的木板門。

哐當一聲巨響,她的五臟六腑都幾乎移了位,身邊尖叫聲此起彼伏,本是人來人往的鬧市,可在瞬間,便是人去樓空,唯有一條寬敞的石板路,一地狼藉。

“小姐……”小竹從縫隙中瞧見那身泛殺氣的黑衣人,心頭一個哆嗦,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著轉。

風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以作安撫,側轉過頭,目光一個挨著一個掃了過去,她身上象牙白的長裙開著火紅的花,兩戳青絲凌亂的從飛仙暨上落下,緊貼在她的兩頰,手死死握住劍柄,她低聲吩咐了一句:“等會兒你逮住空子就跑,聽見沒有?”

小竹雖害怕,卻不愿讓風輕一人落在敵人手里,她緊拽住風輕的擺子,連連搖頭,淚水混雜著冷汗不斷的在她的臉上冒出,滾動著落下,在塵埃遍布的地板上,濺開晶瑩的水花,“不要……不要……”

十二個殺手,風輕暗暗數著來人的數量,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一雙鳳眼冷入萬丈深淵,這時,一股涼風從街頭竄入街尾,卷起地上的塵埃飛揚。

風輕大手在小竹手臂上一推,將她生生推到了幾步之外,嘴里冷喝一聲,提著劍直逼距離她最近的殺手,玉足在地面猛地一蹬,雙腿生風,不等對方反映,便舉劍揮下,頓時,血花濺了她一身。

余下的十一人紛紛對視一眼,踏著輕功,從四面八方圍困住風輕,手里的大刀反射著刺目的白光,風輕一咬牙,若這十一人圍堵在一起,她尚有幾分勝算,可偏生他們分在四處,她只有一雙眼,如何能將每個人都看住?

先是四人發起急功,從前后左右四路形成一個包圍圈,而風輕便有如甕中之鱉,她腰部朝后一彎,避開迎面橫劈而來的大刀,如劍趁勢從右下擊出,直取對方心窩,刺中之后,豈料那人陰冷地呵呵一笑,竟一手握住了劍身。

風輕暗叫不好,左腿往上一抬,索性棄了軟劍,一腳將這人踢飛,隨后側身避開從后方刺來的長刃,翻身往地上一滾,哐哐幾聲巨響,那是刀劍劈在石頭上的聲音。

她來不及回頭,雙手在地上一撐,一個鯉魚翻身,再度站起,腦勺后有一股勁風襲來,她余光瞥見一道白光,憑著多年來累積的經驗,她的身體以難以想象的角度,彎成了九十度,頭與地只隔了半個拳頭的距離,堪堪避開一擊,雙手迅速撐住地面,雙腿離地而起。

一百八十度的騰空,右腿砰地一聲砸在對方的頭頂,那人身體微微搖晃了幾下,手里的大刀哐當落地,竟被砸了個頭暈眼花,風輕趁著此時,直接將他橫提在手,朝著人數最多的右側拋去。

對方人馬立即散開,便是此時,風輕朝一旁呆愣的小竹大喝一聲,“快跑!”說完,便如一陣風,飛快的消失在街頭。

小竹緊隨在后,可到底是女兒身,哪里快得過那群黑衣人,沒幾步就被人抓住了粉色宮裝的領口,雙腳懸空,整個人幾乎是被對方單手提在半空中。

“我靠,”風輕氣喘吁吁的啐了口唾沫,立即收腳,額頭上滲出了冷汗,她轉身戒備的看著排成兩排的殺手,呼吸略顯急促,心卻詭異的平靜,涼風拂過耳際,吹起她的鬢發,她冷著臉來,出聲說道:“放了她。”

黑衣人什么話也沒說,手往天上一拋,竟將小竹拋給了身邊另一名同伴,隨后帶著七八個人極緩的向風輕圍攏。

小竹揮舞著四肢對著那黑衣人又踢又錘,卻將對方惹惱,一記手刀直接劈在她的后頸,她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風輕暗暗盤算著此時救出小竹突圍而出的概率,硬拼?且不說就她這空有經驗沒有強壯身體支撐的實力,只怕不是上策,細想了一會兒,也沒找到法子。

她渾身戒備,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做出攻擊的姿勢,若輪近身戰她有把握能取五人的性命,可礙于人質,她不敢隨意出手,只能以攻為守,提防著對方。

鈍鈍的腳步聲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風輕微瞇起眼,即使與對方只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她的臉上也是無畏無懼,有的只是凝重與警戒。

領頭的黑衣人朝身邊的手下打了個手勢,對方立馬提刀上前,眼看著那刀就要落在風輕的身上,她側身避開,右手緊握成拳,筆直的打在對方的胸脯之上,硬生生逼得那人后退了數步,才踉蹌著站穩。

黑衣人見風輕還有余力反抗,想著不愿與她死拼,朝后揮了揮手,八人迅速往兩側退開,留出一條小道,方便風輕相看,她看見那守著小竹的殺手,一手提著刀緊貼小竹的脖頸,一腳踩在她的背上,而小竹閉著眼,不知生死。

風輕幾乎咬碎了牙,才吞下漫上喉頭的怒罵,以及胸腔翻滾不息的殺意,她垂下頭,雙手緊緊貼在身側,拳頭咯咯作響,忽然,她猛然抬頭,直直看向領頭的黑衣人,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們想如何?”

這不是廢話嗎?可風輕如今卻也只能用這笨拙的法子來拖延時間,希望找尋到一絲生機。

對方顯然料到了她會如此,冷哼一聲,“要你的命!”

“可以,但是先放了她!”風輕想也沒想直接應下,手指直指著地上昏迷的小竹,即使生命的倒計時已經開始,她也不曾有半刻的懼怕,有的只是波瀾不驚,心頭暗暗苦笑,這撿來的重生,已經走到盡頭了嗎?她抬眼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空,天邊還殘留著少許的火紅,那是夕陽的余暉。

黑衣人想了想,將手里的長刀摔到了風輕面前,“你放心,等你死后,我會放掉這個女人,花滿樓的人,一諾千金。”大概是眼見風輕臨死也顧及著丫鬟的性命,黑衣人倒也甘愿答應她的提議,并說出了他們組織的名字。

花滿樓,風輕在心底細想了幾次,總算是在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里,找到了點線索。

天下聞名的殺手組織,以殺人販賣情報為主,出手從未失敗,在天下享有盛譽,據說只要是有人出得起價錢,哪怕是一國之君,他們也能取對方性命,且不死不休。

風輕定定的看了眼地上的大刀,喉頭微動,“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黑衣人重重點頭,“到了九泉之下你可莫要怪我,怪只怪你礙了別人的路,來世投胎莫要投錯了人家。”他的嗓音有些沙啞,這世上難得有如此忠義的女人,就這么死了,委實讓他覺得有些遺憾,不過遺憾歸遺憾,風輕今日必死。

風輕吐了口濁氣,極緩的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大刀,食指輕輕在刀刃上劃過,滋地一聲碎響,指頭竟劃出了一道小口子,她點了點頭,笑道:“果然鋒利。”

“廢話不要多說,你自己了斷吧。”黑衣人不知道風輕是否在耍著拖延時辰的戰術,他揮了揮手,已然失去了耐心。

風輕暗暗搖頭,直起身子,涼風呼嘯而過,吹得她的衣擺翻飛,青絲繚亂,她手腕一翻,直接將刀刃架在自己的脖頸上,冰涼的觸感,惹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黑衣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手里的動作,只見那刀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她頸間的動脈靠近,就在那層皮肉被劃開,冒出血珠的瞬間,異變突起,一道快如閃電的黑影從左側的巷子里飛躍而出,隨后便是噗通一聲,黑衣人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風輕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眼簾,等到他反映過來,大動脈已被她手里的刀刃劃開了口子。

血如泉涌,他到死都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樣發生的。

沒了小竹的后顧之憂,風輕再不需顧忌什么,她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竄動,左劈右刺,滑如泥鰍,對方雖人多,但帶頭之人率先身亡,已亂了軍心,而風輕敏捷的身手,更讓他們方寸大亂。

一亂便有了破綻,風輕身經百戰,對上一群沒有斗志的殺手,簡直將人當菜砍,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十二人皆倒地不起,尸山血海,空氣里漂浮著一股濃郁的腥味,血漫過她的繡花鞋,一身素白的長裙已被染成了深紅色,衣訣沿角滴答滴答淌著血珠,她執劍在手,孤立于血泊之中,美如驚鴻,臉上沾滿了血漬,她胡亂的摸了一把,雙手已然從最初的顫抖變成了麻木,血液里翻滾的嗜血沖動,在此時也平靜下來。

她向四下望了一眼,自然發現了抱著小竹斜靠在暗巷灰墻旁的流云,彎月爬上夜幕,樓房皆沐浴在一片銀海之中,風輕將手里的刀往地上一人,邁著沉沉的步子,走到流云身側。

暗巷里伸手不見五指,憑著點點的月光,她瞇著眼將小竹從上到下掃了數遍,見她后頸有一串紅印時,臉上的煞氣更重,她抿著唇,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謝謝。”

即使是道謝,也說得不倫不類,流云暗暗搖頭,他也沒指望這未來的夫人能感動流涕,但至少也露個笑臉吧?哪有人用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道謝的?

他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這是我的分內之事,沒有什么感謝不感謝的。”說完,他避開了風輕伸出的手,將小竹往懷里移了少許,“你現在應該抱不了她吧。”別以為他沒看見,她的手分明不受控制的在打著顫。

風輕一愣,手掌緊了緊又在下一刻松開,“把小竹給我吧。”她已經欠了流云一個人情,不愿再多欠他什么。

“王……二小姐,你真的很固執,”流云拗不過風輕,只能將小竹交到她的懷里,風輕下盤一軟,差點踉蹌著跌倒,以公主抱的姿勢,將小竹緊緊的擁在懷中,她低頭看了眼小竹后頸上的紅印,薄唇輕抿。

“只是小傷,用跌打藥敷半個時辰就會散瘀的。”流云在一旁為風輕解釋,說實話,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主子,為了一個丫鬟居然罔顧自己的性命,方才他看見風輕提刀自刎時,心里又敬又怕。

敬的是她這番心意,怕的是回去后若王爺知道,只怕他得掉一層皮。

風輕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后巷,她的背影沐浴在一片銀色的月光之中,身泛點點光暈,那一席紅白交輝的長衫,竟帶著幾分出塵的味道,好似要踏云歸去的謫仙,艷艷風華。

流云緊隨在后,雙手始終搭在腰間的佩刀上,嚴陣以待,唯恐還有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躲在屋里的百姓從門縫里窺視著外面,等到風輕二人離開之后,才發著抖將門閂打開,一地的尸山血海,巡邏軍來得很快,一字排開的帶到侍衛威風凜凜的站在街頭,他們將尸體移到城外的亂葬崗,用大火燒掉,以防瘟疫蔓延,隨后再用清水洗刷著地面,一盆清澈的涼水唰的一聲澆到地上,瞬間被染成了鮮紅色,順著石板的紋路,形成潺潺的水流。

巡邏軍的伍長立即將此事上稟,聲稱在京師重地竟有人雇傭殺手,希望朝廷能夠徹查此事,不可放任這歪風邪氣。

駐守京師的將軍是北城王麾下的得力大將,正三品巡撫都尉趙月龍,他連夜趕到永和街,向百姓細細盤問此事,在知曉被圍困的那人竟是上官風輕時,他立即揚鞭策馬去了北城王府,將此事告知皇甫傲。

月上枝頭,好在天色已暗,若非如此,風輕一身浴血只怕會引起不小的騷動,行過太傅府外那片青石板路,便到了后門,此時門已被落了閂,門房緊閉,風輕緊了緊懷里的小竹,暗暗盤算是翻墻而過,還是踹門而入。

“二小姐,你覺得今日之事是背后是何人所為?”流云冷不防開口,他倚靠在左側一株蔥綠的樹干之上,雙手交叉環住肩頭,腋下夾著佩刀,神色有些凝重。

風輕眉梢一挑,望著這紅漆大門時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良久,她才冷冷一笑,“除了我的父親大人,我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做出這等事。”能夠輕而易舉知道她入宮的消息,并在回府前換掉車夫,這便意味著這人已經掌握了她的行程,她得罪的人并不多,想要她命的,更是少。

上官云和上官杰,算來算去也唯有他們二人,可前者還沒那個魄力能夠使喚花滿樓,那么,也就只剩下后者,她的親生父親。

風輕心里并不覺得難過,有的只是一片漠然,她見了太多太多這樣的事,在利益面前所有的感情都只是絆腳石,微風輕撫過她的衣訣,撲撲作響,她站在灰磚紅墻外,像是一座孤立千百年的石頭,堅硬而又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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