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還是玩心不改。”

唐明禮看著季復安落荒而逃的樣子，也覺得好笑。

“她剛去廚房干什么了？”

“季姑娘說，想給殿下做些早膳。”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做早膳？

“蠢貨。”周顯允嗤了一鼻，略有些不屑，“你說她是真蠢還是裝蠢。”

唐明禮低頭笑笑：“季姑娘啊，心里跟明鏡兒似的。”

“她左不過害怕您起殺心，先巴結巴結您，把命保住。”

“至于李閑，也不過是想讓她做個內應，套些二殿下的消息。”

“所以，”周顯允低頭整理著自己腰間的絳帶，“她近日都做了些什么？”

“季姑娘……”唐明禮有些猶豫，“每天就是趴在窗邊數著園中的飛鳥。”

“數飛鳥？”

李閑沒有給她布置任務嗎，倒真把自己當周府的主子，歇起來了？

唐明禮也有些疑惑：“許是季姑娘自由慣了，還不懂怎么做……”

周顯允倒覺得，她在盤算著一場大棋局。

“她去廚房還說了些什么？”

“季姑娘后來又說，要來給您布菜。有老奴在，哪里用得上季姑娘？”

“讓她來。”

這句“讓她來”可不要緊，府上的人，不管是從京城帶來的，還是新買的，都開始揣測，季復安莫不是要麻雀變鳳凰了。

“開始吧，季姑娘。”

唐明禮將手中的銀箸遞給季復安。

她有些茫然，偷偷看周顯允。

周顯允端坐在主位，一只手撐著膝蓋，一只手指了一下桌上的蜜糯藕。

季復安回頭看唐明禮，唐大伴笑著點頭。

她左手掛著衣袖，右手拿著銀箸夾了一片蜜糯藕，輕輕放進周顯允的盤中。

周顯允喜歡吃甜的，這蜜糯藕是用蜂蜜和白糖熬煮出來的，藕的空隙里塞了糯米，切成厚厚的片，一口下去軟軟甜甜，是周顯允最愛的早膳。

他進得很香。

季復安是個有眼力的人，看他吃得開心，便又夾了一片。

一片似乎不夠。

還沒等周顯允吃完第二片，她又夾進盤中一片。

再來一片。

咳，咳咳。

唐明禮咳得很明顯，但季復安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蜜糖不小心粘在了手心，季復安來不及擦，只覺得手心粘稠不爽快。

周顯允放下筷子，示意唐明禮將盛著滿滿當當糯藕的盤子撤下。

皇家的規矩，每道菜，不能超過三筷子。

旁邊的侍女看得心里一緊。

明明用膳前還想著怎么巴結季復安，這下子，卻又要為她擔心了。

周顯允伸手接過帕子，在嘴唇上輕輕擦了擦。

他的唇有些薄，季復安記得娘說過，唇薄的人都無情。

擦過嘴，侍女又端來清茶，讓他漱口。

等這一切結束，飯沒吃多少，天卻亮了。

“都下去吧。”

侍女們將菜品和碗碟都端了出去，屋內只剩下季復安三人。

“想必殿下與唐大伴有要事相商，民女也退下了。”

“你留下。”

“唐大伴會教你布菜的規矩，以后，就由你來給本殿布菜。”

周顯允似乎故意讓她接近自己。

“我？”

沒人回答她的疑問。

“后天，本殿要往柳溪縣去一趟。”

柳溪縣！

那是她的家鄉，她想去！

她的眼睛都亮了，周顯允像看小孩一樣瞥了她一眼，假裝沒看到。

“叫上盧庸，人不必多”他沖唐明禮吩咐道，“咱們三個人就好。”

“老奴這就去安排。”

“那個……”

“嗯？”周顯允裝聽不懂的樣子，起身越過季復安，便要離開，“還有什么事？”

“那個……”

他停了腳步，在季復安面前俯下身子，盯著她的眸子。

“本殿很忙，”他皺著眉毛，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有話，可要快點講。”

“民女能不能一起去。”

她十分小心地問，害怕地擠上了眼睛。

“嗯……”他故作猶豫，“那你會騎馬嗎？”

他單挑著眉毛，把身子挺直，一雙手臂環在胸前。

“不……不會……”

她說話的聲音像蚊子一般，充滿了失望。

“那，本殿就幫不了你了。”

他燦燦地笑了一下，把玩著手里的扳指，心滿意足地走了出去。

他就喜歡捉弄人，特別是捉弄自詡聰明的人。

“咻——”

一只箭矢掛著血肉穿過飛鳥的胸脯。

是府內向李閑遞的消息——

“季復安已近身伺候二殿下。”

寥寥幾字，字跡寫得很小，看得出來傳信的人很急。

“殿下，要不要奴才去把府上的叛徒揪出來。”

“沒必要，揪出去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就像貓捉老鼠，他喜歡遛著他們玩，“李閑既不放心季復安，還讓她進府，這樣過于小心的人，成不了什么氣候。”

周顯允捏著紙條，團成小團扔進火里。

從此，府上的任何飛鳥都逃不出周顯允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