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涌
- 天地無違
- 楓撫晚星
- 2625字
- 2025-02-11 19:24:17
鴉羽浸血
蓉城崩塌后的第三日,連風都帶著鐵銹味。
陸子佩倚在斑駁的城墻上,指尖摩挲著玉簫上的裂痕。這是葉洛雪前日硬塞給他的,說是“護身符”,可他總覺得那姑娘在簫管里藏了什么機關——比如一吹就會炸開的火藥,或是噴出迷煙的暗孔。畢竟上回秋墨雨偷吃她藏在琴匣里的桂花糕時,就被機關弩追著射穿了三條街。
“這玩意兒真能辟邪?”他對著玉簫嘀咕,遠處忽然傳來孩童嬉鬧聲。幾個臟兮兮的娃娃蹲在巷角,用樹枝戳弄一只僵死的烏鴉。那鳥喙間叼著半片腐槐葉,眼眶滲出的血絲蜿蜒如蚯蚓,將青石板蝕出細小的孔洞。
陸子佩眉頭一皺,正要上前,身后猛地炸開一聲吼:“陸哥!看小爺新得的糖葫蘆——”
秋墨雨舉著根山楂串蹦跶過來,衣襟上泥漿混著糖渣,活像在泥潭里打過滾的糖人。更詭異的是,他領口竟掛著半截扭動的蚯蚓。
“槐叔說城西結界裂了!”他囫圇吞下一顆山楂,汁水濺到陸子佩袖口,“定是那些被欲控制的蠢貨又在撞墻……哎,你這簫借我玩玩?”
話音未落,一根槐樹枝“啪”地抽在他后腦勺。林槐佝僂著背從陰影中走出,枯樹皮似的臉上綠紋浮動:“蠢貨?你聞聞這土——”
他指尖捻起一撮焦黑泥土,霎時腥氣撲鼻。陸子佩瞳孔驟縮:那泥土中竟嵌著半片青色鱗甲,邊緣咒文如蛆蟲蠕動。
蛇蛻如刃
城西結界前,卿君離正用劍尖挑起一縷粘稠黑液。
液體落地騰起青煙,秦奐央捏訣召出的真火倏然暴漲,火光中浮出密密麻麻的咒文,像是千萬只螞蟻在啃噬屏障。
“青衣的血珠……”卿君離頸間玉蟬嗡鳴,金重虛影在她身后凝聚。這位上古大神的輪廓比往日清晰許多,眉目低垂,竟似含著一絲悲憫。
“他果然沒死透。”秦奐央咬牙甩出符咒,火墻轟然拔地而起。
地縫中卻竄出數十條赤蛇,蛇首生著模糊人臉,嘶聲如鈍刀刮骨:“祭品……給修羅大人……”
一條赤蛇突然甩尾橫掃,秋墨雨的糖葫蘆滾落在地,瞬間被蛇群吞沒。“我的山楂!”他哀嚎著掄起一旁青磚,卻被林槐的藤蔓拽回身后。
“退后!”陸子佩橫簫于唇,清越音波蕩開的剎那,赤蛇齊齊僵住。卿君離的柳葉鏢破空而至,七枚飛刃釘入蛇頭,在地面結出北斗殺陣。黑血滲入土中,凝成一行扭曲血字:
【子時,斷魂崖】
林槐的槐木杖重重頓地:“陷阱。”
“但若不去——”秦奐央望向結界外翻涌的黑霧,“今夜過后,蓉城便是死城。”
骨戲
亥時的斷魂崖,月光像摻了砒霜。
眾人隱在亂石后,崖邊黑影的斗篷下露出一截血色珠串。秦奐央握緊符紙剛要起身,卿君離忽然按住他手腕。她指尖點在玉蟬上,金重虛影正劇烈震顫,仿佛在與某種力量角力。
“閣下既然邀約,何必藏頭露尾?”陸子佩忽然揚聲。
黑影低笑轉身,兜帽滑落——那張臉與青衣別無二致,只是瞳孔化作蛇類豎瞳,嘴角裂至耳根:“好眼力,可惜……”他指尖血珠炸裂,“猜錯人了!”
血雨落地成蠱,巖石縫隙中爬出森森白骨。秋墨雨一棒砸碎骷髏頭,扭頭卻見葉洛雪被骨手纏住腳踝。她玉簫橫吹,音浪與白骨相撞爆出火花,宋蓁瑤的琵琶弦卻在此時崩斷一根。
“接住!”莫軒從崖頂躍下,寒鐵棒插入地面的瞬間,冰霜凍結方圓十丈。他鬢角還沾著糕餅碎屑——方才分明是躲在巖后偷吃。
“小心上面!”林槐暴喝。血雨中浮現一道巨陣,欲懸浮于陣眼,手托跳動的黑色心臟,半面如仙半面如鬼。
“復生引……”卿君離眸光微動,“你竟敢用修羅的血——”
“多虧你們毀了封印呀。”欲輕笑,指尖劃過心臟,“子時到了。”
地底傳來轟鳴,蓉城結界轟然崩塌。血色光柱中,六只猩紅巨眼如血月懸空,修羅殘軀的陰影籠罩四野,所過之處草木皆成焦土。卿君離踉蹌后退,頸間玉蟬突然滾燙如烙鐵——那枚自生時就佩戴的護身符,此刻正發出瀕死蜂群般的嗡鳴。
“師姐!“秦奐央甩出的符咒被血光吞沒,眼睜睜看著卿君離被氣浪掀飛。她后背撞上斷崖的剎那,玉蟬“咔嚓“裂開細紋,一縷金光如游蛇鉆入她眉心。
劇痛。
卿君離的視野驟然顛倒,仿佛跌進沸騰的金色熔巖。無數鎖鏈從虛空中垂下,盡頭拴著一道模糊人影——金重的神軀被釘在血色祭壇上,每根鎖鏈都貫穿一處關節。最粗的那根鐵索纏在她脖頸,隨呼吸越收越緊。
“原來你一直……在我魂魄里……“卿君離艱難抬手,指尖觸到鎖鏈上密密麻麻的“雙生契“咒文。金重忽然抬頭,神明的瞳孔裂成碎金:“逃!“
現實中的慘叫聲將她拽回現世。
陸子佩的玉簫炸開音爆,勉強擋住一道血光,左臂卻被腐蝕得白骨森森。秋墨雨的寒鐵棒插在巖縫里,正徒手掰開咬住林槐肩膀的窮奇獠牙。而陣眼處的欲高舉黑心,笑容癲狂:“修羅大人,請痛飲祭品——“
玉蟬徹底碎裂。
卿君離感到心臟被無形之手攥住,金重的虛影從她胸口一寸寸掙出。鎖鏈拖曳聲震耳欲聾,每道金光浮現都帶出血肉剝離的劇痛。那上古大神的輪廓逐漸清晰,竟是半面慈悲半面修羅的可怖模樣。
“以神飼魔……好算計……“金重的低語掀起颶風,祂殘缺的右手緩緩抬起。卿君離的瞳孔泛起鎏金色,手中劍自動飛入虛影掌心——劍鋒觸及金重手掌的剎那,竟化作青銅巨戟。
陣眼處的欲終于變了臉色:“不可能!你的神格明明被雙生契——“
“鎖得住神軀,鎖不住殺意。“金重與卿君離的聲音重疊轟鳴,巨戟裹挾著三百年積怨劈下,“這一擊,敬天地不仁!“
金重虛影一掌擊向陣眼,氣浪將眾人掀飛。卿君離掙扎爬起時,陣中只剩一縷遁入地底的黑氣。她頸間玉蟬裂開細紋,金重虛影黯淡如風中殘燭。
“去長生鄉!”林槐嘴角溢血,“那里有十八兵仙的結界,能暫時壓制修羅殘軀——”
“不必了。”
“這場戲,該換角兒了。”清冷男聲自云間落下。韓信踏劍而來,雪白衣袂翻飛如鶴,身后跟著扛銀撾的岳云。少年肩頭蹲著的金眼黑貓忽然躍下,雷光中化作玄甲小將,雙錘纏繞電蛇:“小爺岳云,專治不服!”
修羅殘軀咆哮震天,六只血瞳鎖住韓信。地底深處,青衣真身睜開雙眼,血珠在掌心流轉:“終于……都到齊了。”
蓉城郊外,荒廟香爐升起一縷青煙。
獨眼老狐的殘魂凝視著《天機訣》上的圖騰——雙生契的紋路與吊墜重合,中央金重被鎖鏈貫穿心臟。
“虎頭啊……”他嘆息消散,“你這兩個徒弟,才是真正的劫。”
幕間·碎玉
葉洛雪蹲在廢墟中,玉簫抵住一名老婦眉心。黑氣正從對方七竅涌出,化作猙獰鬼面。
“姑娘……救……”老婦眼眶淌血,指甲深深摳入地面。
“忍一忍。”葉洛雪咬破指尖,血珠滲入簫孔。清音蕩開的剎那,黑氣尖嘯著消散,老婦昏倒在地。
遠處傳來宋蓁瑤的琵琶聲,被欲控制的人群如潮水退去。紅衣少女坐在殘垣上,裙擺染血,弦上沾著半片槐葉。
“第幾個了?”她懶懶抬眼。
“二十七。”葉洛雪擦拭玉簫,忽然皺眉,“你的手……”
宋蓁瑤掌心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滴在琵琶上竟凝成冰晶。“無妨。”她輕笑,“反正這身子……早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