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舊事
- 天地無違
- 楓撫晚星
- 2060字
- 2025-02-11 09:42:38
蓉城西山的夜,向來不靜。
狂風裹挾著雨滴砸向山林,老狐獨眼微瞇,瘸著腿在泥濘中蹣跚。他本不愿在這樣的天氣里出洞,但山間忽起的嬰啼聲刺破了雨幕,一聲接一聲,凄厲如刀。
“怪哉……這荒山野嶺,怎會有活人?”他循聲摸索至半坡,撥開一叢濕透的荊棘,瞳孔驟然收縮——
兩個襁褓被藤蔓懸在崖邊,搖搖欲墜。嬰孩的哭聲已近嘶啞,其中一人額間隱隱泛著青芒,另一人胸口卻嵌著一枚暗紅血玉,雨水沖刷下竟蒸騰出縷縷黑氣。
現世陸家大宅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去......守什么破陣法?”陸子佩斜倚在藤椅上,指尖漫不經心地叩著茶盞,一字一頓地質問眼前人。
黑衣女劍客的斗笠壓得很低,只露出半截蒼白的下頜。她端起茶碗輕啜一口,聲音冷得像檐角凝的冰:“劫陣。”
“劫陣?”陸子佩嗤笑一聲,“我連劫財的土匪都沒見過幾個,你倒讓我去劫什么陣?”
女劍客擱下茶盞,斗笠微抬,露出一雙狹長的鳳眼:“蓉城西山的封印快撐不住了,若無人守陣,三日內必有妖邪破土。”話音未落,她已閃身至門邊,袖中滑出一枚青銅令牌,“去不去隨你,但有個聒噪小子,這會兒怕是已應了邀。”
陸子佩捏起令牌,觸手冰涼,紋路間隱約浮著“卿君離”三字。再抬頭時,茶館內只剩穿堂風卷起幾片枯葉。
翌日,秋宅。
秋墨雨蹲在門檻上啃糖葫蘆,糖渣沾了滿襟,一見陸子佩便蹦起來嚷道:“昨天是不是有個蒙面女劍客也去你家?說什么守劫陣的胡話!”
“確有此事。”陸子佩皺眉,“她連你這潑猴都找上了?”
“嘿!小爺我玉樹臨風,怎么就不能是救世主了?”秋墨雨抹了把嘴角的糖漬,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不過啊,我猜這姑娘定是戲折子看多了,什么劫陣封印的,八成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扮俠女尋樂子呢!”
“尋樂子?”一聲冷哼從院角的槐樹下傳來。林槐拄著槐木杖緩步走近,枯葉在他腳下沙沙作響,“三百年前,蓉城西山埋過一只上古兇獸。它雖被封印,信徒卻未死絕。”
“信徒?”陸子佩與秋墨雨異口同聲。
林槐的樹皮臉皺得更深了:“我師父救過一只狐妖,那狐貍為報恩,曾透露西山墓穴中有道血紋封印。棺槨上的符咒......”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珠泛起綠光,“會勾魂。”
秋墨雨縮了縮脖子:“槐叔,您這故事編得比城南說書人還瘆得慌!”
“去年你們鬧著去西山踏青,是誰把你們誆到城東亂葬崗的?”林槐的槐木杖重重一拄,地縫里倏地鉆出幾根藤蔓,纏住秋墨雨的腳踝,“封印一破,方圓百里皆成煉獄——這樂子,你可還喜歡?”
舊事西山竹林。
“喂,老虎,別喝酒了,來陪老夫對弈一局。”青袍老道拂開石桌上的落葉,指尖捏著一枚黑子。
虎叔仰頭灌盡壺中酒,虎尾懶洋洋地掃過滿地竹葉:“道長,您這棋品我可消受不起——上回輸急了眼,差點掀了我這洞府!”
老道訕笑兩聲,袖中忽地滑出個竹籃,籃中兩個嬰孩正酣睡。虎叔鼻尖一動,酒意霎時醒了大半:“修羅的血氣......和金重的神力?”
“撿的。”老道輕描淡寫,“養在道觀,總比被那魔頭的爪牙尋到強。”
虎叔沉默半晌,利爪輕輕撫過嬰孩額間的青芒:“起名了么?”
“一個叫卿君離,一個叫秦奐央。”老道捋須微笑,“來日方長,這棋......還下不下了?”
十年轉瞬,西山竹林中劍氣縱橫。
卿君離足尖一點,七枚柳葉鏢破空而出,釘入樹干時竟擺成北斗陣勢。一旁秦奐央捏訣念咒,地面驟然裂開,藤蔓如蛟龍般纏住假人,瞬間絞作齏粉。
“師姐,我這招‘地縛靈’如何?”少年得意挑眉。
卿君離冷哼一聲,反手擲出飛鏢削斷他鬢邊一縷發絲:“慢了三息,若遇上青衣的‘無影劍’,你早沒命了。”
“又提那魔頭!”秦奐央縮了縮脖子,“師父說青衣三百年前就魂飛魄散了……”
“噓!”獨眼老狐突然從樹后閃出,將二人拽到石后。遠處陰云翻涌,一道青衣虛影凌空而立,手中血珠猩紅欲滴。
“是青衣的殘魂……他在找你們!”老狐壓低聲音,獨爪死死扣住腰間銅鈴,“聽著,待會我引開他,你們立刻回洞找虎叔——”
話音未落,血珠已化作萬千赤蛇撲來。老狐暴喝一聲,銅鈴炸裂,金光如網罩住蛇群。他扭頭沖二人嘶吼:“跑!”
那一夜,西山雷暴如傾。
虎叔將渾身是血的獨眼老狐背回洞中時,青衣的冷笑仍在山谷回蕩:“虎頭,你以為封得住修羅大人多久?這兩個孩子……終會成他的祭品。”
老狐獨眼漸黯,卻掙扎著將半卷《天機訣》塞給哭泣的秦奐央:“莫哭……這書里有破血珠的法子……咳咳,你們定要……活著……”
最后一字湮滅在風里。洞外,吊墜中的金重虛影忽明忽暗,似在無聲嘆息。
虎叔望著兩個跪地顫抖的徒兒,掌心緩緩凝出一柄青銅古劍。
“明日開始,練‘誅邪陣’。”他轉身踏入雨幕,聲如寒鐵,“你們的命,不止是自己的。”
現世陸家大宅
“那人,我認識。”秦奐央推門而入,道袍上還沾著符紙的朱砂痕,“嚴格來說,她算我師姐。”
秋墨雨瞪圓了眼:“那冰塊臉是你師姐?怎的沒聽你提過!”
“她十歲便離了師門。”秦奐央摩挲著頸間玉蟬,吊墜內金重的虛影微微發燙,“師父說,她是去守一道不能言說的‘死陣’。”
陸子佩忽然起身,玉簫在掌心轉了個圈:“林槐,西山的陣法......和你師父有關?”
槐樹精長嘆一聲,藤蔓在墻上勾出扭曲的圖騰:“那道陣,鎖的不是兇獸,是人心。”
窗外忽起狂風,吊墜中的金重發出一聲悲鳴。
遠山雷云翻涌,似有巨物掙裂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