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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們

  • 倚危亭
  • 舊江南
  • 3210字
  • 2023-01-05 17:26:46

阿澤此人說話,多半是不靠譜的,正如現在,南知秋在屋子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耳邊,總充斥著外面走廊上吵鬧的說話聲,她嘆一口氣,披著一件阿澤送上來的長衫坐在窗邊,她總喜歡在夜晚透過小小的窗戶,去看外面的夜色,今天也不例外。

外面的雨,下的小了些,天空中也不在是電閃雷鳴,而是另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沉寂。

“要變天了啊。”南知秋在心里默默的想。

南知秋的家里,對于政治的敏感,是旁的人家所不能及的,南知秋的父親,作為算得上出名的企業家,政治與他來說,是他賺錢與否的屏障。南知秋的哥哥呢,又是留洋歸來的英租界翻譯,政治與他,是他是否還能工作的根本。而對于南知秋來說,她尚且還上學時,學校里的救國風暴,就已經到達高潮,偌大的校園里,各個派別混在一起,爭論和注重,幾乎是必然的。南知秋想到這,忽然想起自己的釵子好像遺落在樓下了。

她起身下樓去找,樓下依舊燈火通明。眾人圍在一起說笑,南知秋低頭尋找著她的釵子,那釵子雖然說不上是多么重要,但到底也是旁人送她的生日禮物,她是絕不好意思弄丟的。

“南小姐在找什么?”南知秋循著聲音看過去,路漾惺忪著眼,大咧咧的坐在離南知秋不遠的一張椅子上,鼻孔里的煙圈隨著他的呼吸盤旋著,化為烏有。

路漾今日的酒其實是喝的有些多了,迷迷糊糊間,他抬頭,看見南知秋從樓梯上下來,低著頭,不知在尋找些什么。

“路先生,我有一支釵子尋不到了,不知路先生可見過?”路漾點頭,從內兜里掏出一支桃木花簪來。

“南小姐說的可是這個?”

“正是。”南知秋點頭道謝。

屋外,雨聲依舊,路漾坐在南知秋身邊,側著頭,聲音柔柔的同她講話。

“所以你是喜歡這首詩的呀?”南知秋點頭,路漾心里暗喜,這首詩,他曾是學過的,講一個人和愛人離別后的詩歌。他看著她的眉骨,順著她的眉骨,視線落在她的眼睛里,那是一副水汪汪的眼睛,像明月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劃盡還生。念柳外青聰別后,水邊紅袂分時,愴然暗驚。

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怎奈向、歡娛漸隨流水,素弦聲斷,翠綃香減,那堪片片飛花弄晚,蒙蒙殘雨籠晴。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是這首嗎?”南知秋又點頭,她對路漾是有漸漸產生一種濃烈興趣的,她以前見過許多文人騷客,可路漾這樣的,她卻從沒見過,他就像是黑夜里,孤獨而勇敢的夏風,炙熱的吹過他想走的土地。

晚風席卷著陰暗雨天的尾巴,路漾邀請南知秋和他一起坐在窗子前看雨,風呼呼胡亂吹著,趁著不明顯的夜色,南知秋悄悄側頭,去偷看路漾,月色下,路漾的睫毛盛著月光,一點點閃動著,南知秋忽然很想上手摸一下。也許是軍人的天性,路漾很容易的就察覺到南知秋在看他,他不敢回頭,只能用余光,輕輕撇著她。

“我能摸一下你的睫毛嗎?”路漾有點震驚的回頭,不過他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乖乖的低下頭,南知秋不好意思的上手輕輕摸了摸他的睫毛,心里暗暗感嘆,他的睫毛上下閃動時,有一點像夏日里有著脆弱羽翼的小小蝴蝶。

“你的睫毛很美。”南知秋毫不吝嗇的施以夸贊,路漾耳尖紅紅的,低聲和她說謝謝。她微微咳嗽了下,嗓子緊的厲害,身子也有些發沉,她嘆氣,早知道會下雨,她就帶一件暖和的長衫出來了,這樣,她就不必用阿澤這件,不知道什么時候帶過來的薄衫了。路漾聽著她的咳嗽聲,趁著黑暗的夜色,輕輕將自己穿的那件西裝外套,平鋪在她坐過的地板上,他的手邊還有一件,他剛剛差人買來的,女士外套,沒有什么裝飾,但是在這樣的雨夜算的上厚實。他將外套披在南知秋身上,隔著帕子,輕輕觸摸她的頭時,他能感覺到,手下是有些滾燙的。

“你好像發燒了?外面的雨已經小了許多,我送你回去吧。”南知秋點頭,她原就不習慣這里給她的感覺,她在這里,只怕一個晚上都難以入眠了。如今雨小了很多,她自然也是愿意回去的。

于是,南知秋和阿澤打了個招呼,被送回家時,正巧碰上南笙旭準備去接她的車。

高燒的滋味很不好受,南知秋只覺得喉嚨發緊,頭疼的厲害。她隱隱約約聽見樓下不知在說些什么,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有人站在她的床邊,隔著毛巾,輕輕摸了下她的額頭。

在醒來時,就是第二日上午了,南知秋的身體,尚沒有痊愈,但相較之前,卻已經舒服了很多。她有些餓,裹著長衫下樓時,只聽見樓下人聲鼎沸,許多聲音摻雜在一起,有她熟悉的,也有她不怎么熟悉的。她忽而有些好奇,便順著樓梯的縫隙向下看去,底下的客廳里,滿滿當當圍了一屋子的人,有路漾,有南笙旭,有周暮光,有阿澤,還有幾個家里平日交好的伯伯。

“小秋怎么樣了?”南知秋聽見,阿澤小聲的問南笙旭,聲音里帶了點愧疚。

“沒事,她昨夜就退了燒,現下在樓上睡著呢。”南笙旭一邊說,一邊回頭,卻透過樓梯的空隙間,看見南知秋蹲在哪里。他笑,用口型詢問南知秋,要不要下來坐一會兒?南知秋想了一下,微微點頭,算作答應了。南笙旭“嗯”了一聲,繼續做口型提醒她,要她小心一些,不要摔倒。可這世界上許多時候,許多事就是這樣的巧,比如南笙旭剛剛才提醒過南知秋不要摔倒,馬上,南知秋就因為蹲的時間太長,腿一軟,直直的從樓梯上摔下來,“砰”的一聲,胳膊代替臉,先著地。

幾乎是一瞬間,南知秋覺得她把她這輩子的臉都丟了個干凈。

“怎么啦?”南父起身,帶著一眾好奇的叔叔伯伯們走到樓梯處查看,南笙旭憋著笑,自告奮勇的要來看看,然后,南知秋就聽見規律的皮鞋聲,抬頭時,路漾站在她面前,忍笑看著她,伸出來扶她的手,也因為憋笑而劇烈顫抖著。

“你別笑。”南知秋有些委屈的抬起頭,眼眶里紅紅的,路漾使勁憋著笑,若無其事將她扶起來,仔細的檢查了下她的身體,好在,她摔倒的樓梯不高,離地面也較近,所以除了她微微發紅的胳膊和膝蓋骨,其余都沒有什么受傷的地方。

“你退燒了嗎?”

“嗯,已經退燒了。”南知秋揉揉摔得生疼的膝蓋骨,抬頭時,一縷夏光落在空洞狹隘的樓梯間,照著墻上不知名的畫作和路漾的眉眼。將他們照的立體而清晰。

“你怎么會在這里?”南知秋的腦子這時才堪堪轉過彎來,路漾唇角含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他今天穿了軍裝,茶青色的軍裝將他人襯的更加瘦削挺拔。

“你是新上任的司令?”

“是啊,南小姐。”南知秋一下被弄懵了,她確實聽聞有人說,新上任的司令是個從軍校畢業的少年人,但南知秋絕沒有想到,那個所謂的司令,竟是這樣一個人。

“我看起來不像嗎?”

“不像。”南知秋搖頭。但她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皺眉問他。

“所以那天,你在我家檐下,是為了來給周暮光打配合?”路漾搖頭,“:不是,不是,那天,是周暮光誤解了我的意思,等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因為談不妥被人趕出來了,我今日來,就是想和你們道個歉。”南知秋斜著眼睛看他,似乎要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他這句話的撒謊成分。然而沒有,直到南知秋被他裹著手帕,攙扶著坐在椅子上時,他也并沒有看出路漾有一點撒謊的成分。

倒是阿澤,從入了屋內,就有些惶惶不安,南知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洛叔叔家的小兒子正站在不遠處看著阿澤。

其實這并不是洛遇第一次見到阿澤,很多年前,上學時,洛遇也見過阿澤一次,只不過阿澤不記得了,但是洛遇記得,那時,洛家還不發達,在學堂里也多被那些勢利眼的孩子們所欺負。阿澤幫過他一次,他們沒有很深厚的交情,只是因為洛遇瘦瘦小小的,看起來很可憐,但是,阿澤曾見過洛遇拿著棒子,對欺負他的人,狠狠的裹著麻袋揍了一頓。阿澤覺得他很好玩,大約是天生的浪蕩子基因作祟,他很想逗一逗洛遇,所以,他救了洛遇。誰知道,洛遇這人并不怎么好玩,他救了洛遇,洛遇就聲音小小的說,謝謝。阿澤僅有的良知被他的謝謝喚醒,之后,他們就再也沒有交集了。

許多年后,再次相見,阿澤遙遙的看著洛遇,窗外,樹林忽動,阿澤大咧咧的拉過洛遇的衣袖,說要帶著洛遇出去玩玩,窗外,風依舊是暖和的風,阿澤浪蕩子的看著洛遇,輕輕出聲詢問“:你曾寫過一封信給我是嗎?”洛遇點頭,那是封情書,他替別人寫的情書,不知怎么的,就落在了阿澤的手里,幸好阿澤對這種事向來見怪不怪,所以,這件事就沒有后續了。其實是有后續的,只不過后續是阿澤被整懵了,好幾天,他都避著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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