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的話,你早就能回去了吧。”諾諾看著路明非道,“為了我這么一個只見了兩面的人出生入死,值得嗎?”
路明非沒有答話,只是自顧奔跑。
“你怎么不說話?你不是挺能說的嗎?”諾諾抽了抽鼻子道。
路明非還是不說話。
諾諾柳眉倒豎,拍了拍他的肩膀,“喂,給個回應啊!小鬼!”
路明非這才發現諾諾嘴唇開合,像是在說些什么,旋即道:“不好意思啊,我這邊聽筒受損,聽不到你說話。請在滴聲后留言,滴……”
諾諾被逗笑了,卻又立馬看到路明非雙耳淌下的血痕,驚道:“你受傷了?”
此時她的狀態略有回升,但側寫能力還沒恢復。
路明非看她的表情,已把她的問題猜出了八九,笑道:“那群小鬼一個勁兒打騷擾電話,聽筒是我自己弄壞的。別擔心,我是故意沒有愈合的。”
諾諾放下心來,卻聽到一陣低吼聲此起彼伏。她攀在路明非的肩頭往后看去,只見那人首蛇身的女人帶著一群小怪物正緊追不舍,鱗片摩擦地面的聲音格外刺耳。
更煩人的是一陣又一陣、斷斷續續的啼哭聲,諾諾只覺得腦袋快要爆炸了一般,縮在路明非懷里捂住了耳朵。
路明非此時雖然聽力受損,但仍能感知到地面發出的微微震動,便知對方已離開了復雜的別墅區域,來到了庭院中。
“閉上眼睛。”路明非轉身停下,對諾諾說道。
諾諾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的眼睛閉得賊快。
但與上次不同,路明非口中吟唱出聲,燃燒著銀白色火焰的領域極速擴張,范圍之廣令人匪夷所思。
只見那女人卻不慌亂,也口誦龍文,庭院松軟的土地下埋藏著用來澆灌的水管,卻聽砰砰幾聲,水浪從地下噴涌而出,形成了一座座噴泉,而女人則是將所有的水聚攏成一團巨大的渦流,保護著她和她的孩子們。
水火不容,爆發出濃重的水霧,將整個庭院籠罩。
女人的水渦阻擋住了火焰的沖擊,卻也被濃霧遮擋了視野。
但她并非只有一種感官,她的聽覺和嗅覺都異常靈敏,甚至還有名為“犁鼻器”的外激素感官。
那是在鼻腔前面的一對盲囊,開口于口腔頂壁,是一種化學感受器。自然界中蛇類和蜥蜴的犁鼻器最為發達,它們通過分岔的舌頭搜集空氣中的化學因子,追蹤獵物的蹤跡。
人類也有這種器官,但多見于嬰幼兒,成體高度退化,甚至于大多數成年人身上都找不到這個結構。
但這個女人是一個怪物,她的外形便詭異得混合了人與蛇兩類物種的形態,她的體內流著龍血,任何退化的、未退化的、乃至人類不曾存在的器官都可能在她的身上找到。
她仿佛是一個進化雜糅的產物。
但即便有這么多感官,她仍然沒有發現路明非的蹤跡,口中分岔的長舌吞吐,仔細地搜集著空氣中的化學因子,但一無所獲。
她只嗅到了淡淡的焦味。
除此之外,周圍只有泥土的氣息,而且靜得可怕。
女人逐漸撤去了水渦的防御,有些憤怒地嘶吼著,像是一個讓獵物逃走的捕獵者。
她確信路明非他們已經離開了。
濃霧漸漸散去。
突然,一顆熾目的光球在她的眼前亮起,猶如近距離直視太陽!
對于她這樣一個擁有良好視力的生物來說,遮擋視線的濃霧散去之后,她第一時間做的就是睜大了眼睛。
瞳孔的慘呼自她口中傳出,包括她身后的孩子們。那一雙雙金色的瞳孔變得血紅,登時淌下了鮮紅的血。
僅一瞬間,所有的“怪物”都失去了視力。
那些小怪物們同樣擁有敏銳的感官,他們先后聽到了風聲、聞到了焦糊的氣味和膿腥的、血的味道。
這是他們對這個世界最后的感覺。
因為他們在失去視力的一瞬間已經被路明非的火焰長劍接連斬下了頭顱,身首異處,頭和身體分別在兩個地方被銀白火焰燃燒殆盡。
女人發出了凄厲的嘶鳴,聽起來像是哀悼。
她很聰明,在光球亮起的一瞬間就召來了渦流護住了自己。她縱然因為失明而慘叫,卻也借叫聲驅動了言靈。
路明非又沒來的及阻止,因為他根本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而且由于渦流的關系,他也根本無法短時間殺死女人,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剪除了她的“幫兇”們。
女人雙眼淌下血淚,渦流隨著她的憤怒而波動,擠壓出一道道鋒利的水線,以水為刀,欲將路明非切成兩半。
但由于她根本捕捉不到路明非的位置,所以才擠壓出了許多道水線,切向各個方向。
這樣漫無目的的攻擊根本就打不到路明非。他甚至不用躲避,一條最接近他的水刀從他身邊半米掠過,在庭院的地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路明非撇了一眼坐在高墻上的諾諾,她手中正拿著那把左輪手槍。
剛剛眾怪物被霧氣隔絕之時,路明非依靠記憶準確地找到了高墻的所在,用火焰將鐵絲網燒毀,將諾諾抱到了高墻之上。
那時水火相接,發出滋滋的響動,掩蓋了路明非這一系列動作的聲音。
諾諾也看向她,舉起手槍,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路明非即轉過頭去,深吸一口氣,高喊斷喝:“呔!你這孽畜!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他這句話一出,諾諾差點沒樂出來。但那女人想來是沒心情樂,一聽路明非的聲音響起,登時轉過頭來,渦流旋轉,十幾道高壓的水線霎時射出,切向路明非所在的方向。
水線齊頭并進,看樣子是想把路明非切成薄肉片,還得是五花三層的。
“就是現在!”
路明非心中暗道,身子連動都沒動。
這是一種信任,對朋友的信任,對同伴的信任,對諾諾的信任。
砰!
一聲槍響擊碎了并不算寂靜的夜空。
子彈幾乎毫無阻礙地穿過外層的水渦,射中了女人的頭顱。
十幾道水線被擠壓而出,女人身邊的渦流就變得異常脆弱了,根本無法阻擋近距離大口徑左輪槍的子彈。
血花濺出,若曇花一現。
渦流瞬間崩潰,水線失去了高壓,也半路坍塌,化作一潑水沖在了路明非的身上。
他甚至還轉了個身,將粘在身上的血污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