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跑!”
半人蜈蚣的巨大怪物看似行動笨拙,實則迅捷兇猛。它越過橋邊,女人的身子高昂地抬立,白發(fā)向后吹拂,無數(shù)的手掌在麇集的車頂快速爬行,甚至有些玻璃不堪重負(fù),紛紛爆裂。
落后的一個人很快被怪物追上,他被長而黏滑的怪物軀體攔住去路,頭頂?shù)呐烁┫律?,幾雙手臂齊齊抓起他,男人奮力反抗,卻被撕開了脖子,赤紅的血液噴濺于空,猶如憑空綻放的玫瑰。嘗到鮮血的怪物愈發(fā)癲狂,發(fā)出類似尖笑的古怪聲音。它丟下軟趴趴的尸體,伸出舌頭舔舐臉頰,露出詭異表情,接著擺動長長的身軀,無數(shù)手臂向前發(fā)力,行動更加迅速,力量亦隨之增加。周圍車輛被通通擠開,怪物向著獵物密集的地方?jīng)_刺,剎那闖進(jìn)人群,許多人驚叫出聲。怪物似乎并不在意飽腹,本就顯得狹窄的橋道經(jīng)它肆意沖撞,轎車被推向橋邊護(hù)欄,有人不慎跌落橋底,還有人在車輛之間夾成肉餅,或者直接遭到怪物的碾壓。人們慌亂地朝前逃跑,而它并不著急,緊追后面妄圖趕盡殺絕。
七里瀨和杉香繪跑在前面,杉智田緊隨其后,幸運的是人行道沒有太多障礙,所以速度并未落下多少。身后不斷傳來慘叫和金屬碰撞聲,以及稚嫩的哭聲。杉智田邊跑邊回頭,循著哭聲很快便看見了置身道路中間的小女孩,她流著淚,待在原地四顧身旁,嘴里哭喊著,但由于稍遠(yuǎn)聽不見內(nèi)容。一個巨大的身影有如突然降臨,籠罩住她。杉智田的視線被吸引過去,怪物掀飛身側(cè)阻礙它的汽車,朝女孩張開嘴俯沖。那輛汽車滾過半空,“小心!”杉智田撲向杉香繪和七里瀨,一股難以承受的沖擊撞在背部,頓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轟隆炸在耳邊。
“殺掉……殺掉,全部殺掉……”怪物含糊地說,女人卻張開了嘴,“然后……然后……然后再吃掉!”凄厲的話音回蕩大橋,蜈蚣身軀的那道裂縫猛然撐開,噴出無數(shù)條帶有倒鉤的觸手,在身前肆意揮舞,抓取獵物。
七里瀨頭暈?zāi)垦5乇犻_眼,水泥地面貼在側(cè)臉,傳來冰涼的觸感。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地上,眼前是貨車巨大的輪胎,腦中不斷拾起破碎的記憶,一邊支起身子。血液流出鼻子,他能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當(dāng)視野恢復(fù)后,便發(fā)現(xiàn)一輛翻覆的汽車壓彎了護(hù)欄,車頂下還趴著一個人,下半身也被壓了進(jìn)去。
“叔叔……”七里瀨趔趄著走去,跪在旁邊,“叔叔。”
“啊……”杉智田虛弱地說,“是小瀨啊?!?
“我該怎么辦,叔叔?”七里瀨手足無措,聲音顫抖,“我該怎么辦?”
“沒事,小瀨,不用擔(dān)心叔叔——”杉智田的話被咳嗽打斷。
“不,不要這樣,”七里瀨伸手去推汽車,試圖減輕重量,“給我起來啊!求求了,叔叔,我……我應(yīng)該怎么做?。俊彼穆曇糇兊门で?。
“小瀨,聽叔叔說,小瀨?!鄙贾翘飶姄我庵荆銖娮プ∷囊路?,“好孩子你聽叔叔說?!?
“我,我聽著,叔叔?!?
“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不好?”疼痛仿佛順勢鉆入了杉智田的舌頭,感到一陣痙攣,“幫我……幫我保護(hù)好繪兒,行嗎,就像……就像小時候你保護(hù)她一樣……算叔叔求你了?!?
“我答應(yīng)你,叔叔我答應(yīng)你。”七里瀨眼前一片朦朧,淚水滾落臉頰。
“那就好……那就好,孩子……幫我告訴繪兒,我對不起……”
怪物的尖吼隨即震耳欲聾,此時它的蒼白表皮大部分被血覆蓋,周圍車輛幾乎清空,地上凈是殘肢斷臂。
七里瀨緩緩放下了杉智田無力的手,找到了昏迷的杉香繪,將她背在背上?!拔視饶愠鋈サ摹!彼瘶蝾^跑出,不時回頭望向怪物,觀察它的動向。有位躲藏起來的婦人想出聲提醒,卻被她的丈夫阻攔。
身后突然沒了聲響,七里瀨再次回頭,發(fā)現(xiàn)怪物正在原地盯著自己,接著無數(shù)手掌瞬間移動,朝他襲來,路過時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躲起來的人。
“糟糕了?!逼呃餅|念叨。
怪物很快趕到他們的位置,攀越車頂,掃視附近。七里瀨和杉香繪躲在一輛車車頭前,他看了看仍舊昏迷的杉香繪,然后通過縫隙觀察怪物,發(fā)現(xiàn)它好像鎖定了目標(biāo),正向這邊而來,用肥腫的蜈蚣身軀擠開兩旁的汽車,手掌爬行時留下血印。眼見距離越來越近,七里瀨想起了杉智田的話?!盎沓鋈チ??!彼鹕硐蛞粋?cè)跑去,怪物立刻注意到他,挪動身體快速轉(zhuǎn)向,車子隨著它的擠壓發(fā)生碰撞。七里瀨穿過空隙,跑到對面那條人行道,一邊大喊著“我在這兒”之類的話。他能感覺到地面的微顫,便不再回頭,使出全力向前跑去,身后有車?yán)懢瘓?,仿佛也在催促他快跑,兩?cè)的東西飛快掠過,自己仿佛長了雙翅膀,身體都變得輕盈,就快要飛了起來。我在飛。七里瀨的腳不再接觸地面,而是踩在了空氣上。我能救你出去了。他擺動手臂,佯裝飛翔,卻牽動了腹部的傷口,劇烈疼痛將他自幻想中抽離。低頭一看,一根粗大的觸須從后貫穿了腹部。七里瀨臉色一白,痛感立即上涌。他被觸須反過身來,女人正面對著他。這次七里瀨看清了她的眼睛,沒有虹膜和瞳孔,只剩一望無際的魚肚白。女人微微咧嘴,臉頰撕裂開來。它將頭靠近脖子,利齒稍稍一劃,鮮血噴涌而出。滾燙的血液濺在七里瀨臉上,他恐懼地大叫,他想掙扎,卻被攫住了手腕,只能眼睜睜看著傷口越來越大,血猶如潑灑的暴雨,整個世界都被浸染成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