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宋之舟。
越來越喜歡。
愛意澎湃在胸口,卻好似一塊兒巨石堵住出口,令人窒息一般,偏我的嗓子火辣辣,發(fā)不出任何求救的聲音。
我流著眼淚,只能哭,后面便越哭越傷心。
始終把臉埋在室友們腰間的睡衣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室友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只是一直在那里由著我抱,默默陪著我,給我擦眼淚。
這個夢仿佛要將我從內(nèi)到外全部掏空,我的心事在這個無聲無息的下午全然暴露,被粉碎地一踏涂地。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我才堪堪平復好心情。
從床上下來,我暈乎乎地去摸桌子上的水杯。
我看著水杯里空無一物的倒影,愣在原地,腦子瞬間清醒。
室友們突然不見了,我焦急地呼喊她們的名字卻沒人回應。
原來,眼前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居然還停留在那個夢里!
我的意識再一次被神秘力量撕扯,我感覺自己的頭重重的摔在地板上,我忍受著那無比真實的痛感,拼命去看清我周身的黑暗。
又是那個地方。
我再一次看見了宋之舟。
他安靜地坐在一方光亮里,手指飛舞撥動著鋼琴。
我遠遠注視著他,透過一片忽遠忽近的黑暗,站在人群里看著他。
他還是那個披著光亮突然降臨的少年。
他還是隔著億萬人海,卻始終與我目光相接的宋之舟。
他出現(xiàn)在這里,仿佛就是為了等著我朝他走過去。
可我不會走過去。
宋之舟。
這片塵封的記憶深海,我永遠都不會朝你走過去。
我轉(zhuǎn)過身,堅定走向我自己的選擇。
我能看到宋之舟在我身后越來越遠,漸漸模糊。
他的眼神追隨著我,如一汪深海,沉默而幽靜。
夢境轟然碎裂。
我回到了高中某一個冬日的午后,陽光正照在我臉上,分外暖和。
我趴在桌子上慢慢睜開眼睛。
宋之舟就睡在我旁邊。他不知用什么理由和我同桌的女生換了座位。
我甚至已經(jīng)忘記去思考他這樣做的動機。是有心還是無意?
他長長的睫毛耷拉著,發(fā)間的洗發(fā)水味道在陽光下?lián)]發(fā)的更為濃郁。他的唇紅潤地像一顆熟透了的草莓。
我端詳著他的臉,感受著陽光在他身上,仿佛一個披著金甲的騎士。
他離我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正撲在我臉上。
一種和他認識了很久,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錯覺由心底滋生。
不真實的畫面讓我一度覺得是自己睡糊涂了,在做夢。
可宋之舟的確是,真實又安靜地睡在我眼前。
我的貪心在這一刻到達頂峰。
我希望眼前這束光只屬于我。
永遠。
我想再沒有哪一刻會比我現(xiàn)在更接近幸福的美夢了吧。
我把手輕輕抬起,遮住刺向他眼睛的亮光,希望他睡的安穩(wěn)一些。
高三的時候,我終于靠著不懈的努力進入了學霸班。
我比前兩年更加刻苦,更加發(fā)狂地學習。
分班后的半年,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宋之舟了,也很少能夠想起他。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從不會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身上。
我早已經(jīng)是個歇斯底里的瘋子,一個不顧一切的賭徒了。
我拿自己余生的命運去賭,我沒有退路,我不想再被人掌控,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輸。
相比于永遠脫離馮金桂,宋之舟這個選擇實在不夠分量。
宋之舟再好,他不會,也不能屬于我。
有時候我也會怨恨,怨恨自己為什么不能是擁有陳婷那樣的出身、容貌和學識,如果我是那樣的,也許從一開始我就不會退縮了,也不用在喜歡宋之舟和我要實現(xiàn)的目標之間做出選擇了,以我的貪心,勢必兩者都要得到。
可我不是陳婷。
我若踏錯一步便會萬劫不復,眼下最迫切的事就是救自己于水火,即便我貪戀魚和熊掌,渴望活在陽光下,即使我貪心更多,我都是那個一無所有的花盈,是那個卑微極致的花盈,是那個命運握在別人手里的可憐鬼。
我的心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偏向了非預期的那個方向。
但這場孤獨的戰(zhàn)斗里,我必須無堅不摧,堅持到最后一刻,得到我想要的那個結果。
晚自習下課,陳婷忽然輕輕敲了敲我的桌上,告訴我宋之舟在門口,說是叫我出去一下。
當時已經(jīng)是南方的冬天。
宋之舟校服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款棉服,他身材高大,皮膚白皙,走廊的人群里能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我走過去和他打招呼。
他也沖我露出了酒窩。“好久沒見了,花盈,你在新班級感覺還好么?”
我點點頭。
宋之舟燈光下的影子罩住了我。
他與我說話時的距離,是旁人能一眼就瞧出來的那種親密。年級主任這會兒若是在巡邏,一定會指著我們講,“那個男生,那個女生,你倆干什么的?”
來來往往的人看到宋之舟和我在這里,時不時有人停下來打量我們,留意我們的談話內(nèi)容。
我不想再被流言蜚語盯上,也不想連累宋之舟和我一起遭人圍觀,不想被年級校長抓住誤會是早戀,更不想難堪的事情發(fā)生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假裝不經(jīng)意地后退了一步,與宋之舟保持距離。
我抬頭問他,“你找我什么事?”
他在看到我有意躲閃的動作后,眉頭微皺。
“祝你生日快樂。”
說完他從身后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糖果遞給我。漫不經(jīng)心笑著說,“送你的,拿著。”
我驚訝地愣在原地看著他,覺得這一切已經(jīng)不可思議到了荒唐的地步。
不過一年前玩笑時的一句話,宋之舟卻記得。
以前和宋之舟做前后桌的時候,我旁邊的女生說是給大家看星座,算算運勢,要我們每個人都報了自己的生日。
二月十二。
那是我的生日,當時我只是隨口答的話,沒想到宋之舟隔了這么久還記得。
我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多希望他不要這樣,不要對我這樣好,好到讓我一次次懷疑他對我的心意是粉紅色的。
我寧愿我與他不再見面,過完這相安無事的高三。
回寢室的路上,我還在腦海里運算剛剛寫的數(shù)學大題。好朋友在一旁聒噪著打熱水的事,我卻因為神經(jīng)緊繃,一時間竟想不起來身邊這個聒噪跟我一路說笑的女生是誰了。
直到我看到女生宿舍樓前,宋之舟站在燈光下,將一盒一摸一樣的糖果拿給了陳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