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個反問句的答案是,yes。
但我無法忽視自己內心的不安。
宋之舟有沒有可能會喜歡我?
陳婷那么漂亮,那么優秀,宋之舟看不上,難道他真的會看上我?
我知道,我比陳婷差得太多。
學識美貌,我都不如她;她雖文靜,卻落落大方,不似我,一個孤僻的書呆子。
她看起來干凈又溫柔,像是被陽光微風滋養出來的價值不菲的白玫瑰,高貴圣潔;而我掙扎在這一方暗無天日的沼澤里,試圖洗掉自己渾身的泥垢,貪婪地追求森林里那一束微弱的光,丑陋又迫切......
馮金桂說的對,她的盈盈明明是一副和她一樣,臟兮兮的底子,卻總自視清高,看不上她這個媽媽,還做著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美夢。
丑小鴨永遠都是丑小鴨,即使粉飾地再好,毛發拔光,里子依舊是丑陋的。
她勸我早些把那可笑的脊梁拆下來,當作柴火扔進灶膛燒了算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宋之舟。
我那卑微極致的心意,若是大白于天下,一定會受到萬人指責和恥笑。
可我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折了脊梁。
我不想宋之舟看到我狼狽不堪的一面。
我希望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和眼前的宋之舟重新認識。
宋之舟他也許是已經覺察到我有意與他保持距離,總在不經意間試探我對他的態度。
他一早就知道我喜歡他,卻偏想要我親口承認這份喜歡。
我的心從未有一刻停止為他熱烈跳動。但我有太多無法言說的理由,我的卑微,我的膽怯和我的喜歡都只能被石頭包裹冰封于心墻之上,不敢示人。
“花盈,外面有人找你。”宋之舟敲了敲我的桌子,語調很高,聲音也不小。
以我對宋之舟的了解,他現在心情不大好。
我疑惑地起身,出了教室門口,看到李瑞陽在門口等我。
“你怎么來了?”我沒想過李瑞陽會直接到教室來找我。
他把手上裝的滿滿一大袋子零食遞給我,有些局促地說,“馮姨讓我給你的。”
馮金桂會給我送吃的?且不說她連我讀幾年級都搞不清楚,她這個人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多花這些錢呢?
我盯著李瑞陽,“這些東西我不要,你拿回去給她吧。”
我轉身就走,李瑞陽一把拉住我,急切地說,”別,盈盈,我知道你和馮姨之間有誤會,但其實馮姨她是很關心你的,她還希望我可以多照顧你.....”
“李瑞陽!”
我看到宋之舟在教室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腦袋嗡嗡作響。
“東西我收了,你下次不要買了。”我小聲說。
被戳穿的李瑞陽,也紅著臉小聲問,“你,你都知道了?”
我淺淺地點了點頭。
“以后不要來教室找我,我不喜歡。”
低聲囑咐完李瑞陽,我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包零食嘩嘩作響,磨蹭著我的褲腿。
我慶幸教室里此刻正吵吵鬧鬧,討厭的零食袋子聲剛好可以不被別人發現。
宋之舟坐在座位上,與我進門時對視了一眼。
他目光掃過我手里的零食袋。
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他此刻周身的氣壓很低。
我不敢看宋之舟,快走了幾步回到座位,然后把零食堆在腳底下,盡量讓那個袋子少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我盡力平復心情,無視那包零食。
宋之舟突然把椅子使勁兒往前面挪,把自己擠在桌椅里,也不肯向后挨著我的桌子,拿后腦勺對著我。
我猶豫著要不要和他解釋點什么。
他兄弟走過來拍他一下,“喲,在練什么功呢?也不怕把自己給擠死?”
看到桌底下那包零食,他調侃著我,“剛才那男生送的啊?什么關系?喔喔喔那個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他看熱鬧的目光在我和宋之舟身上來回穿梭。
我趕忙解釋,“不是,他是我一個鄰居,比我小一年級,這是他幫我從家里帶的。”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使勁兒拍了幾下宋之舟的肩膀就走開了。
上課后,宋之舟也沒有把椅子馬上挪回來。
我身邊的女生偷偷問我,“剛那個男生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對你有意思,還比我們小一屆,盈盈,你給我講講唄?”
我臉漲的通紅,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偏她還一直拉著我的袖子小聲央求著要我講。
我實在沒辦法,小聲開口準備說點我和李瑞陽之間的事。
一個毛茸茸的頭靠過來,發絲戳到了我臉上。
宋之舟不知何時已經把椅子靠了過來,正全神貫注支著耳朵偷聽我講話。
“李瑞陽家是在我初中時候搬到我家隔壁的,我和他在同一所中學,同一個年級里做同桌。我家和他家的關系很好,他偶爾找我給他補習功課,中考后他留級了,就是這樣。”我快速簡短的說完,心里卻有種沒說實話,避重就輕的心虛。
“就這樣?”那女生似乎意猶未盡,追著問,“那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快速撇了一眼宋之舟。
小聲說我不知道。
“那你喜不喜歡他?”
宋之舟轉過身,盯著我發問。
那女生還在打趣,“宋之舟你也這么八卦啊!”
他還在看著我,仿佛我是一個做錯了事的罪犯,在面臨他的拷問。
我愣了一下,搖搖頭。
宋之舟漏出兩個好看的酒窩,隨意把手搭在我桌子上,擺弄我的水杯。
“竹馬都不喜歡,花盈,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他開玩笑般的逗弄我,想聽聽我會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我默不作聲,臉卻燒起來,渾身緊繃。
“喜歡你這樣的唄!”那個女生順著宋之舟的話就接了過去,像是說著什么人盡皆知十分好笑的事。
我一瞬間有種被剝干凈扔在大街上被人圍觀的錯覺,感覺自己渾身都在打冷戰。
宋之舟把水杯放下,拿走我手底下那張微皺的試卷。
“試卷借我看看,有幾個題我剛下課的時候就想問你了。”
他拿著試卷轉過身前,沖著那個女生說,“少開她玩笑,上你的自習。”
那個女生使勁兒拍了下試卷,不高興地嘲弄著,“你開她玩笑就行,我開就不行?”
我看著宋之舟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很想哭。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二選一里被放棄的那個。和舅舅家的表姐姐比,表姐姐明媚活潑,更得外公外婆的喜歡;和班里成績好的同學相比,老師更喜歡全面發展的好學生而不是我這個書呆子;甚至,我的親生父親都沒有選擇我這個女兒,而是和別人組成了新的家庭。
沒有人堅定地袒護過我,宋之舟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