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么絕情嘛,我這不是為了降低游戲難度么?”
路鳴澤打了個響指,周圍的巖石頓時化作了他手中的建筑材料,就地造出了一套桌椅板凳。
——只不過看上去更像是刑具,畢竟是巖石做成的,表面很多地方是凹凸不平的,坐上去的感受可想而知。
“你要我說實話么?”路明非挑眉。
“實話?”小魔鬼歪頭,故作天真。
“我覺得這個游戲里最大的阻礙就是你這家伙。”路明非掐了下人中。
“哥哥真是絕情。”路鳴澤一臉落寞。
“你不覺得你的臺詞真的很像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嗎!”路明非有點受不了了。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了。
“真的假的?我可是很認真的。”路鳴澤貌似很正經。
“就是認真所以才恐怖啊!”路明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全是雞皮疙瘩。
“怎么?哥哥不喜歡認真的我?”小魔鬼馬上換了一副表情,變得很是輕佻,“現在呢?”
“像是剛從牛郎店下班準備去騙女人錢的臭小鬼。”路明非扯了扯嘴角。
“嗯,當個大騙子欺騙世界也不錯。”路鳴澤居然神秘地笑了起來,“要是哥哥能夠欺騙世界的話,會不會這么選呢?把全世界都當成自己的一個人偶?”
“誰會選那種世界啊,一個人演獨角戲有意思嗎?”路明非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可是有很多人都想這么干。”路鳴澤在原地玩了次消失,又從路明非的右側巖石上出現,“他們只想欺騙整個世界,當
一個君臨天下的王。”
“別人想做什么關我什么事?”路明非完全沒理解小魔鬼到底在想什么。
也對,魔鬼的想法誰能懂呢?
“那可太重要了,哥哥,這是扭轉命運的關鍵啊。”小魔鬼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和之前的笑容都不一樣。
路明非從中甚至看到了一絲……絕望?
“扭轉命運的……關鍵?”他重復了一遍小魔鬼的話。
不知道為什么,路明非忽然有種天空中落下了雨滴的錯覺。
“這是哥哥的愿望,所以我會盡全力幫你完成。”路鳴澤的頭發亂了起來,猶如有狂風吹過。
但是路明非沒有感覺到風。
與此同時,他看見了一雙琥珀色的瞳孔,猶如凝固的烈焰,一旦釋放將要燃盡世界。
但是路明非沒有感覺到憤怒。
“嗚——”
什么聲音?
眼前的小魔鬼消失了,殘留的黑色煙霧一路繞到了他的背后。
路明非轉過身。
闖入他眼眸的是一輛古老的蒸汽列車,鋼鐵車頭猶如黑龍的雙翼,那種不加掩飾的純粹的黑沖破了虛空的空,從車頭噴薄而出的大量蒸汽帶來了文明的厚重氣息。
一道鐵軌筆直地向前延伸,直到遠方的無垠星空。
“這是……”路明非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感受到了風。
——一陣一陣的風吹來,混雜著海的腥味與城市獨有的腐臭。
“穿梭于世界之間的星穹列車……多么巨大的工程奇跡啊,不是嗎?”路鳴澤出現在了他的身旁,抬頭挺胸,能夠明顯地看出他神色間帶著一絲驕傲。
“工程奇跡?這是人建造的?不是你弄出來的幻覺?”路明非更加震撼了。
“我可以欺騙全世界,卻唯獨不會欺騙你,哥哥。”小魔鬼這一次沒有裝腔作勢,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這句話。
真見鬼,路明非想,這話好像是真的。
“到底是誰弄出來的?”路明非還是有點不信。
“是龍,是……我們。”小魔鬼看向遠方,目光仿若利劍,穿過虛空與時間的阻隔,看到了歷史長河之中早已逝去的宏偉景象。
路明非咽了咽口水。
“我……我們?”他頓了頓,然后指著自己,“我也有份?”
“當然了,”路鳴澤再一次笑了起來,“沒有哥哥,這個偉大工程根本不會存在。”
“我怎么不知道?”路明非揪住了自己的頭發,冥思苦想,但就算把課間的幻想一起算上,他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時候構思過類似的場景,“難道我這么年輕就得了阿爾茨海默病?”
“你會想起來的,”路鳴澤沒有過多解釋,“只不過不是現在。”
又來了。
又是這句話。
路明非覺得小魔鬼就像是電視劇里最遭人恨的那種角色,每次主角遇到點什么重大抉擇就要出來說兩句很有深意的話,主角必須去琢磨,琢磨半天也想不出這兩句話是什么意思,等到事情已經結束了,主角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初他是這個意思,然后不說是因為如何如何……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
“所以呢,你把這輛車弄出來是什么意思?”路明非問。
“當然是讓哥哥你去旅行了。”小魔鬼理所當然地回答,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旅行?”路明非眨了眨眼睛,“我現在已經是在旅行了。”
老實講,舊東京作為旅行地點來說完全不合格。
沒有值得打卡的景點,只有莫名其妙的少女和莫名其妙的大叔。
“那不是告一段落了么?”路鳴澤又回到了他往常的狀態。
“所以我就得馬不停蹄地繼續前往下一站?就算是旅行家也沒有這么急躁的吧!”路明非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他還想就這么無所事事休息幾天呢。
“窮游嘛,”路鳴澤像是旅行團的導游一樣勸導,“得抓緊時間,錯過了可就去不了了。”
“什么意思?就今天能去?”路明非遲疑了一下。
“這輛車在這里孤單地運行了太久了,宇宙可能是無限的,但是星穹列車的壽命并不是無限的。”路鳴澤補充道,“還有個不太好的消息,因為太久沒有維護,所以這輛列車沒辦法更改運行時間,也沒法更改目的地。”
“這就是必須今天就出發的原因?”路明非聽懂了。
“沒錯。”小魔鬼也沒有再說什么謎語。
“它會把我帶到哪里?”路明非問。
“一個新世界。”路鳴澤回答。
這相當于什么都沒說,路明非想。
“不去不行?”路明非問,“好吧,得改變命運嘛,所以必須去。”
路鳴澤沒有回答,只是邁開腳步登上了列車,然后轉過身,在艙門的位置看著他。
路明非莫名地回憶起了那段有名的結尾。
——于是我們奮力前進,卻如同逆水行舟,注定要不停地退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