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坐在列車寬敞的車廂座位上——不，不應該叫做座位，而應該叫做真皮沙發——身前是一張圓桌。他左右看了看，兩邊的星空快速閃過，拉出白色的殘影，宛如萬千銀絲編織而成的仙衣。

“好看嗎？”小魔鬼坐在列車的窗戶上，一點也不擔心突然掉下去。

“好看。”路明非很誠實。

的確，這不是說謊。

列車的外景是地球上所沒有的，在浩瀚無垠卻又觸手可及的星空面前，路明非之前的見過的景色就顯得無比單薄了。仔細看的話，深灰色的星空之中，猶如萬千塵埃一般閃爍的星辰組成了一條發光的長河。

這就是所謂的銀河么？

“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是危險，哥哥可要小心啊。”小魔鬼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叮囑。

“就不能安安靜靜地欣賞一下景色嗎？”路明非嘀咕了一句。

“我這是好心提醒。”路鳴澤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樣，語氣像是一條受傷的小狗。

但是，路明非一點也不覺得這家伙可憐，反而認為這家伙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沒有理會路鳴澤，而是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下一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路明非問，“你總該當個導游吧？”

“放心，這次我也給你找好了向導的。”路鳴澤狡黠一笑。

“誰？”路明非問。

而且……這一次？

上一次這家伙也給自己找了向導？

“你的熟人。”路鳴澤說完就不再透露更多信息了。

“熟人？有多熟？”路明非還想著能不能從小魔鬼口中再挖點東西出來，“等一下，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我認識的人吧？”

“誰知道呢？李白杜甫也算熟人哦。”小魔鬼開始拐彎抹角。

“這算哪門子熟人？”路明非光是想象一下自己和李白杜甫見面的場景，就感覺不寒而栗。

哦，恐怕他們之間交流的第一關就是語言了。

唐朝時候的話，自己能聽懂么？

反正自己說話，李白也很可能聽不懂。

“對了，還有多久才到新世界？”路明非才想起來這個問題。

要是得花費好幾天，那就完蛋了。

這地方既沒有吃的喝的，也沒有娛樂設施，怎么消磨時間？

難道真的看好幾天星星？

可是星星也會看膩，就像是每一件商品都有保質期，看久了，就沒有意思了。

“很快，頂多再過幾個小時就到了。”路鳴澤言之鑿鑿。

嗯……既然他這么說，那就姑且信之。

“新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一點都不能透露？”路明非還是不死心。

“得保持神秘感嘛，就像開盲盒一樣，多驚險刺激。”小魔鬼又露出了他標志性的笑容。

每次他露出類似的笑容，都像腦子里在想什么壞主意。

路明非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有點了解小魔鬼了。

他忽然覺得有點口渴，于是從沙發上起身，想要去喝口水。

這輛列車外觀上大氣磅礴，仿佛一艘宇宙戰艦，但是內部的裝潢卻和他所熟悉的列車沒有什么區別。要說最大的區別，也就是座位稍微寬敞了一些，和那種人擠人的排座完全不一樣。

——仿佛是專為他一個人打造。

“這里有水么？”路明非問。

“有啊，就在車廂的連接處。”小魔鬼很是貼心，還幫忙指出了位置。

路明非拿起桌上的杯子，走向連接處，把杯子放在出水口的下方，按下了按鈕。

等待水杯裝滿的時候，他無意間瞥見了飲水機上面的一行字。

【本飲水機的水來源于勒塞之河，其中包含對靈魂有益的微量因素，請放心飲用】

勒塞之河？

微量因素？

這都什么跟什么？

路明非心頭一陣沉默，感覺這其中或許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要是自己直接問小魔鬼，他會回答么？

試試看吧。

路明非端著杯子回到了座位上，抿了一口。

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這水真的有特別之處，入口的一瞬間，他竟然覺得這水有些甘甜，而且不是白砂糖帶來的那種單純的甜，更像是酸奶加入適量糖之后的復合味道，更為重要的是，他覺得精神好了不少。

——就像是睡了一個好覺，渾身的疲憊都一掃而空了。

這東西要是能拿去賣，絕對可以成為暢銷品！

億萬富翁更不在話下。

——如果這個效果不是自己的幻覺的話。

“這水有什么講究么？我看到上面寫了一句話。”路明非貌似隨意地開啟了話題。

“勒塞之河的河水而已，希臘的那些家伙最喜歡拿來釀葡萄酒，我喝過，也就那樣。”路鳴澤撇了撇嘴，一臉不屑。

希臘的那些家伙？

“你嘴里的‘那些家伙’該不會是……”路明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就是宙斯啊，阿波羅啊，阿弗洛狄忒啊，這些名字聽起來熟悉么？”路鳴澤還是那個笑容，只不過其中摻雜了一些別樣的意味。

“神話是真的？”路明非覺得有些扯淡。

既然如此，為什么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些神明呢？

“說來話長，”路鳴澤一臉輕佻，“有興趣聽我講歷史么？”

“算了，”路明非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興趣，“你還不如告訴下一個世界我要干什么呢，不會又是什么‘活下去’吧？”

“哦，這件事啊，”路鳴澤拍了拍腦袋，好像是才想起來，“很簡單，哥哥你得去找到一樣東西。”

找東西？

“什么東西？”路明非有了一絲興趣。

“一支筆。”路鳴澤打了個響指，空中出現了一個極度真實的投影。

路明非觀察了一下。

這是一支白色的羽毛筆，看上去平平無奇，只不過因為是“羽毛筆”，見慣了鋼筆、圓珠筆、水性筆的路明非感到有些新奇，但也覺得這支筆沒什么特別之處。

是因為它被什么有名的人用過？

還是說它本身有什么特別的功能？

“為什么要找它？”路明非覺得這一次怎么說也得有個理由吧？

“因為它本來就是哥哥的東西。”路鳴澤如此說道。

“本來就是……我的東西？”路明非感到匪夷所思。

他什么時候擁有過羽毛筆了？

想不起來。

“它能夠干什么？”路明非決定無視上一個問題。

“能夠編織未來的命運。”小魔鬼這次總算沒有賣關子。

“什么意思？”路明非追問道。

小魔鬼的目光再度轉向了飛速向后退去的星空，列車的引擎聲越發響亮，沉悶且低昂，仿佛倔強的火山在醞釀著一次徹底的爆發。

“它寫下的文字，會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