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現在是什么情況？”路明非一屁股坐在了山洞里的一塊干燥的巖石上。

雖然屁股被硌得有點痛，但他的腿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發麻，所以屁股的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還沒有到擔心痔瘡的年紀。

——應該吧。

路明非不由得有些心虛，但他在感到心虛的時候，屁股上恰好傳來更為清晰的觸感。

“情況？情況就是你和渡邊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我也當了一回好向導，皆大歡喜。”教授一臉玩世不恭。

“白石已經回來了？”路明非確認了一遍。

“嗯，回來了。”渡邊突然開口說話。

“就這么回來了？”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問，他覺得自己有些詞不達意。

“就這么回來了。”渡邊簡單陳述道。

“哦。”路明非只好感嘆了一句，“那這個地方……應該怎么處理？就這么放著不管？”

“當然不會放著不管，不過那些瑣事有后勤部的專人負責，我們就不用擔心了。”渡邊說。

——也就是說，有人負責擦屁股，他們只需要考慮如何戰斗就行。

神社的待遇真不錯啊，路明非如此想著。

“那我們現在是應該怎么做？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他問。

教授和渡邊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異口同聲回答道：“嘛……就是這樣。”

你們不要在這種地方有特別的默契好吧！路明非心底不停地吐槽。

“送你們一程？”他看了一眼洞穴。

突然之間，一切的神秘都消失了。

原本這個地方滿溢而出的迷霧一般的神秘面紗就像是過了清晨的時刻，最終消散在了太陽的光輝之中。那種薄如蟬翼的輕佻，那種如同進入了歌舞伎町的興奮感，如今已然找不回來了。

怎么看，這里都只是一處普通的山洞而已。

——當然，要無視掉地上無數的骸骨。

“好啊，”渡邊勾起了嘴角，露出一個頗有韻味的微笑，“那就麻煩顧問先生了。”

路明非聳了聳肩，揮去了那一絲奇怪的感覺，舉起教授、渡邊還有自己，一起向著山洞之外飛去。

嵯峨山的景色雖然稱不上多么壯麗，卻也是幽靜之所。

路明非第二次在天空中行走，比起第一次來明顯熟練了許多。

“Sakura，你的駕駛技術進步很快啊。”教授像是坐在副駕駛的大叔一樣，開始和“司機”聊天。

——只不過，被教授稱呼為Sakura的路明非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此時才后知后覺，如果讓一個中年大叔把你叫做Sakura到底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不，已經不是起雞皮疙瘩那么簡單了。

就不應該取這個名字，路明非揪著頭發，心底開始后悔。

但是，現在再說出“我要改個名字”這樣的話也太遜了吧？就算是最幼稚的小孩都說不出口的啊！

——不，越是幼稚的小孩才越說不出口，說不定那些成年的老油條反而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呢？

路明非不由得開始惡意揣測大人。

不過，他的確還是做不到臨時更改自己的昵稱，因此也只能忍著了。

說到底，也只是一刻鐘的不適而已，聽習慣了其實也就那樣。

路明非依照自己以前的經驗想著，然后默默提升了飛行的速度。

“啊，一回生二回熟，這是第二次帶你們了嘛，當然要比第一次好。”路明非說。

這是實話。

念力看上去很神秘，但真的擁有之后，路明非發現這玩意和做數學題其實也差不多，講究的是一個熟能生巧，越是熟練，解題速度越快，那么發動的速度就越快。不過，操縱念力真正的困難部分反而不是練習解題速度，而是想出解題思路，也就是“想象出畫面”的部分。

——路明非覺得自己還蠻有藝術天分的，這也多虧了小時候沒事就在腦海中構想自己打敗怪獸的畫面，當時看上去是浪費時間的行為，卻意外地派上了用場，反而自己刻意去練習的數學題到頭來也沒有取得什么像樣的成果。

這個世界上或許是真的有“天賦”這種東西的。

“熟能生巧么？”教授摸了摸下巴，“真羨慕你的天分啊，能夠熟能生巧可不簡單。”

“怎么說？”路明非反正也無聊，有個人陪著說說話也不錯。

“怎么說？嗯……”教授沉吟了一下，“時間，熟能生巧的前提是你投入了足夠多的時間，但是呢，這只是最為基礎的條件而已，很多時候你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卻不會得到期望的回報。”

路明非不由得點點頭。

很對，就像是他的數學一樣，雖然靠著死記硬背也算是能夠做出題來，但是一旦題目稍微變一變，他就兩眼一抹黑，啥也不會了。

然而，那些在數學上面有天賦的人就不是這樣。不管遇到什么樣子的題，不管題目是如何變化，他們就是能夠迅速想出解題的思路，三下五除二就把題目給解開了。

——此時路明非還在和題目斗智斗勇，考卷上才寫了個“解”呢。

順帶一提，單純寫個“解”是沒有分的。

至少路明非就讀的學校不會給分。

“為什么會這樣呢？難道不是努力就有回報嗎？”路明非問道。

“努力就有回報是個美好的愿望，就像是童話里的故事大多數都有美好的結局一樣。不過，最初的童話并不溫暖，結局也一點都不光明。”教授嘿嘿一笑，“不過，那些黑暗的童話不怎么受人歡迎，所以知名度沒有那么高而已。”

“現在不是又重新流行起來么？”路明非說，“好像還挺火的。”

“那不是真的火，很多人只是跟風而已。”教授嗤之以鼻，“能夠直面慘淡現實的人永遠是少數，大多數人只能在一個幻想的烏托邦里棲身，然而這兩種人卻要一起生活，這無異于把狼和羊放在一起圈養……”

“教授，我們是不是跑題了？”路明非咳嗽了兩聲。

“哦，哦……”教授拍了拍腦袋，“剛才說到哪里了？”

“說到……”路明非想了一下，“我也忘了。”

“忘了就算了。”教授看了一眼旁邊飛過的云，“你還是專心‘開車’好了，我閉嘴，我不打擾。”

路明非默默點頭。

他最后看了一眼腳下的嵯峨山，想要找回什么東西，最終卻什么也沒有發現，只好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自己到底要找什么？就連路明非自己也答不上來。

他只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好像丟失了什么東西，原本的自己不是這個樣子的。

有些人淡出了他的生活，有些記憶不再成為他日思夜想的畫面。

但是……真是如此嗎？

路明非有種預感，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終究會和命運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