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子必須受許多的苦，被長老祭司長和文士棄絕，并且被殺，第三日復活。——《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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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金光璀璨，除此再無其它。

他感覺自己全身赤裸，也可能是沒有觸覺，因為他沒有感覺有躺在什么東西的表面，他能感覺到身體的每一部份，也可能周身全是虛無，像漂泊在宇宙中。

“你死了。”有一種聲音從未成形的虛無中傳來。

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緘默。

“因為我們的契約，你的靈魂不會歸往高墻之都，”這股聲音沙啞低沉，不帶一絲情感，像一個哲學家清晨對世界問好的那種語氣。

“你將一次次回到這里，直到凡世不再有你所眷念的人們之前，你不得安息。”

“直到終焉末日降臨，盡情掙扎吧……我會在這里，九方光界的盡頭，等待……”

靈魂猛地往下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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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歷一四四五年一月二十五日，塔蘭盾，地下殿堂。

路西澤睜開眼來，火不知怎么全熄了，周圍一片漆黑。

像你獨自一人在家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午睡，一覺睡到傍晚起來，整片天都是黑色，看著暖洋洋的燈光從別家照來，有種被全世界拋棄掉的感覺。

他坐起身來，顫抖著手摸了摸肚子，完好如初，沒有內臟和腸子流出來，身上的劇痛也消失了，頭倒還是很痛。

但他記得在那個金光璀璨的地方，那個聲音對他說過的話，還有在冰封的湖底，莉莉安娜瀕死的面容。

上層世界的九境，受皇帝指示的龍裔，被銀龍冰封的舊日龍王，黑龍巴哈姆特，獸人綠潮，每逢歷史轉角處降臨的神人，古老的不朽者……他心里有種強烈的預感，近來他所經歷的這一切，雖然全是一眼看似打不著邊的東西，但其實它們之間是有某種聯系的，只是他找不到把這一切串起來的那條線。

他正思考著，忽然驚得蹦了起來，他才想起來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

莉莉安娜不見了。

他最后的記憶是他懷抱著莉莉安娜，兩人一起邁向死亡。

神人能夠在死后三日復活，可現在是多久？莉莉安娜醒來后去了哪里？對方肯定發現了他的尸體……既然如此，他該怎么解釋？

路西澤拾起腳邊的一塊碎石，體內輝光注入進去，這塊隨處可見的小石子倏忽間變得如同一枚上千瓦的電燈泡，迸發出無比刺眼的金光，撕裂了黑暗。

這是他最近發現的輝光之力的一點小用法。

他把光石丟向遠處，光芒通過殿堂中心的水面反射向每一處死角，水面沒有一絲波瀾，覆蓋上面的厚厚冰層全部融化了。

殿堂的中心完全被水面覆蓋，原本鋪地的大理石地板和鐵王座，都已經隨騎士王的活骸和無數石像鬼沉入深不見底的地下湖底。

他醒來的地方在殿堂邊緣，有人挪動過他的位置，是莉莉安娜嗎？

路西澤開始沿著湖面邊緣前進，他走得很謹慎，因為不光湖面，整座殿堂的環境都發生了很詭異的變化，

包括剛才他丟出去的碎石子，無論地面的石磚還是不遠處的大理石柱，巖石都透著股瑪瑙般的暗紅，仿佛他正身處的這個空間是某只巨大生物的腸胃。

巨大的空間回蕩著孤零零的腳步聲，路西澤在走到支撐殿堂的石柱邊時突然停下，屏住呼吸，另一股細微的呼吸聲從石柱另一頭傳來。

他摸著鮮紅石柱琥珀般觸感的表面，按下心頭的不安，饒過石柱。

最先惹眼的長發赤色如血，女孩全身蜷縮成很小的一團，她赤裸著身體，懷里抱著件破破爛爛的外套，他認出來那是自己的。

“莉莉安娜。”路西澤小心喊出她的名字。

莉莉安娜沒有任何回應，路西澤不知道她是否聽見了自己的話，只好先在她面前蹲下。

他沒敢去觸摸莉莉安娜的身體，莉莉安娜的精神狀態此刻很顯然不正常，他怕過于出格的舉動會釀成大禍。

由于背著光，他看不清莉莉安娜的臉，但那雙同發色一樣血紅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攝人。

她是醒著的。

“我剛出生的頭幾年，力量還很弱小，母親不愿意照顧我，”莉莉安娜突然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騎士團的各位不明白母親到底有什么用意，但又不忍心看我一個小孩子獨自跟著他們苦行，有幾名騎士自發愿意擔起照顧我的責任來。”

“他們之中有因為戰爭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年輕母親，有磨坊的老坊主，有真正的騎士貴族……很奇妙吧，如果不是戰爭，我們這些人一輩子也許都聚不到一起。我好愛他們，他們那時候陪在我的身邊，像我的家人們一樣，”莉莉安娜的臉頰，眼淚無聲無息之間流下，“可我是個不詳的人啊，全是因為在我身邊，他們才會遭遇那么多的不幸吧，每個人……都要離開我才好。”

“母親一定也這樣想吧，所以才從來不看我一眼，”莉莉安娜的聲音滿是哭腔，“媽媽是討厭我啊！”

路西澤心里猛地一陣抽痛，這就是莉莉安娜對孤獨的感受嗎？即使再難過再悲傷，她也從來不會去仇視誰，她全然覺得是自己的過錯，將沒來由的災禍歸罪給自己。

“振作一點！我還在這里。”路西澤抓住莉莉安娜的肩膀。

“連你也是，是我害了你，”莉莉安娜用手撫摸他的臉，“其實一開始，我就不該讓你跟我一起，可我還是答應了，是因為我心里害怕，害怕一個人。”

他突然注意到莉莉安娜的瞳孔異常的散放極大，這種情況即使以他淺薄的醫學知識也知道是死者的專屬。

也許是剛剛復生，意識還沒有回歸，千萬要是這樣，千萬只是這樣。路西澤擁抱住她，內心不斷祈禱。

他的雙手觸摸著女孩光滑熾熱的背脊，莉莉安娜在他懷中啜泣，他們在黑暗中像具堅硬的雕像，不知多久以后，莉莉安娜沉沉的睡去了。

路西澤松開手，脫下自己的衣服把她裹起來，然后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