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止是特蕾西亞，她在凡世布下的所有錨點、仆從和契約者都被我清理干凈了，就算是近年因為敗落之神降世，導致東陸與尖頂?shù)氖澜缈p隙擴大化，讓她可以滲透出力量把凡人拽入光界，但短時間內(nèi)，她也絕無能力將你送回凡世，”普萊斯不過細思片刻，便分析出路西澤和特蕾西亞的現(xiàn)狀，“這種違反規(guī)則的出境只能由塔羅親自裁決，而你居然成功了，可在此之前你明明只是一介凡人，為什么？你憑什么如此輕易就能得到一位塔羅的恩寵？”

說到這里，普萊斯已無法再保持平靜，從他的眼神中，路西澤讀出了濃濃的嫉妒之情。

普萊斯當初為得到塔羅恩寵，以升格成不朽者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路西澤想明白這點后，縱使此刻自己正被對方吊在半空中，也出言嘲諷道：“庸才之所以平庸就是因為他們的思想愚昧而固執(zhí)。”

反正他們之間也絕無和解的可能性，有可以嘴臭對方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況且普萊斯現(xiàn)在這種行為，很明顯是想從他嘴里知道些什么，無論他說什么，都不會影響對方的態(tài)度。

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如他所料，普萊斯除將纏繞住他四肢的觸手綁得更緊以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就在他嘴唇翕動，正準備說些什么時，一柄帶著幽藍色光芒的長劍砍入了他的脖頸，血以比聲音更快的速度飆出。

而這柄劍的主人，正是維洛薩·卡斯特，他渾身浴血，半張臉都在血液腐蝕下毀于一旦，未持劍的另一條手臂更是直接斷掉，袖下空空蕩蕩，血肉怪物爆炸時，他雖然反應迅速，但無奈離爆炸中心實在太近，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可即便如此，維洛薩仍是強忍住劇烈的痛苦，面不改色的迅速發(fā)起了攻勢，就仿佛這些慘烈的傷勢不是他自己身上的一樣。

普萊斯的頭顱遭徹底斬斷，飛落出去，與此同時，又一柄燃燒著火焰的利刃從背后直直捅穿了他的心臟位置，血灑在那張絕美的面容上，沃從·埃伯哈特。

結束了么？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路西澤自己否定了，因為纏繞著他的諸多觸手，力量沒有絲毫減弱。

隨即他聽見耳邊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眼前普萊斯殘缺不全的身體霍然變化，坍塌成無數(shù)條漆黑滑膩的觸手，幾條觸手從纏繞糾纏的肉團中探出，而這些觸手的尖端，有的鑲嵌著如寶石般的眼球，有的裂開成嘴的樣子，露出雪白的牙齒，在一張一合間吐出聲音。

“凡人為什么永遠都是這么愚不可及？你們?yōu)槭裁磿X得一點皮肉的創(chuàng)傷就能殺死一名明顯精通血肉之道的長生不朽者？為什么你們總是粗魯不堪？喜歡打斷他人說話。你們?yōu)槭裁床荒茉谏衔徽咭呀?jīng)下達命令后，就心懷感激的立刻去死呢？”

這些話語在他們的腦海中不斷回蕩重復，撕裂著他們的思緒，直接帶來靈魂層面上的劇烈痛苦，路西澤雙耳嗡鳴，感覺眼角流下了某種溫熱的液體，這種情況下，他仍然在看著普萊斯，哪怕視線模糊不清。

徹底變成怪物的普萊斯，自肉團里甩出無數(shù)根觸手，同時重擊了維洛薩和沃從，他們被抽飛后，重重摔落在地，維洛薩再也堅持不住，當場昏迷過去，沃從全身痛苦的痙攣著，在方才血肉怪物的爆炸中，一截肋骨刺入了她的小腿，又經(jīng)過這一場戰(zhàn)斗，肋骨陷入的更深了，她也嘗試著想要再站起來，但努力幾次，都失敗了。

普萊斯不再理會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二人，繼續(xù)對路西澤說道：“我向來沒有什么耐心，告訴我，你是通過九境中的哪一境回到現(xiàn)世的？得到的恩寵又是來自里面的哪位塔羅？你又是憑什么能得到祂的青睞？回答我的問題，我恩賜你一個痛快的死亡。”

“那我還真是謝謝您嘞。”一根觸手在路西澤脖間猛地緊縮，強烈的窒息感涌上喉間。

“我記得卡斯特家族有三兄弟，除你和維洛薩外，你還有另一個叫羅蘭·卡斯特的哥哥，”普萊斯意識到眼前這名凡人的腦子不是很好使，于是換了種方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考慮放過他，否則.....”

脖間的觸手放松下來，路西澤在劇烈的咳嗽后，說道：“你以為我會信你半句鬼話？”

“只要你告訴我答案，我就放過他，我以我的真名——因諾肯季·蓋勒起誓。”

因諾肯季·蓋勒……路西澤想了想，壓低聲音道：“好，我回答你，但你得過來點。”

于是普萊斯把他提近了些，沒有多想，在他眼里，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路西澤還有什么手段都是徒勞。

咳，呸，路西澤的回答是一口濃痰，吐在滑膩的觸手團中心，在它們的游走纏繞間，把這口濃痰涂抹得到處都是。

……一段長久的沉默后，觸手匯聚而成的肉團整塊都劇烈顫抖起來。

幾乎是瞬間，捆住路西澤的幾條觸手就將他的身體拆解成了數(shù)塊，而后從肉團中又探出數(shù)十上百條黑色觸手，把路西澤殘余的身體再次撕扯成無數(shù)細小的碎塊，丟入肉團中，觸手尖端生出口齒，大口咀嚼肉塊，任由鮮血淋漓。

做完這件事后，幾百根觸手纏繞，聚合，又再次凝化成人形態(tài)的、衣冠楚楚的勞倫斯·西爾·普萊斯。

“現(xiàn)在，輪到你們了。”普萊斯轉身面向剩余的邊區(qū)領主士兵們，淡淡地說。

···

在又花費一番功夫，‘料理’完剩下的人后，普萊斯從滿地的血渣里拾起一根還算白凈的手帕，擦了擦手。

“在北湖鎮(zhèn)東邊的那片樹林里落地吧。”普萊斯決定好顯現(xiàn)回現(xiàn)世的位置，灰白的石壁脫落，外界的光開始重新照耀進來。

不過是無數(shù)道璀璨的金光。

輝光！這怎么可能，在普萊斯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灰白石壁迅速脫落，顯現(xiàn)出周圍金光環(huán)繞的環(huán)境，以及一名悠然背靠在高背椅上，身著宮廷長裙的金發(fā)女人。

“祝好夢，還有，”特蕾西亞·佩達對普萊斯微笑道，“歡迎來到，光界。”

“我可是看著都心焦啊，”特蕾西亞手指向自己的眼瞳，表情仍是微笑，“恨不得立刻顯形在現(xiàn)世，親手宰了你。”

·

路西澤在看到兩條觸手尖端的眼球里的眼瞳漸漸發(fā)散、失焦，以及里面出現(xiàn)的特雷西亞的面容時，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原本手持的圓鏡，從中散發(fā)出的金光只是個幌子，特雷西亞散發(fā)到現(xiàn)世力量的媒介，一直都是他的雙目。

在不知不覺間，普萊斯已經(jīng)深陷入輝光的幻術中。

可是……路西澤掙扎著想要擺脫捆住自己的觸手，特別是勒住他脖頸的那條，距離普萊斯徹底的精神死亡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在此之間，他很可能就會因窒息而死。

窒息帶來的死亡感越來越明顯，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咔哧咔哧地快要裂成兩半。

我可能真的會在這里……第一次死亡？

在他逐漸斑白的視野外，一道宛如泥澤般漆黑的身影，緩緩從他的影子里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