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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地獄舊事

有關地獄的故事總從凡世開始講起。

當汲吮世界脈動的根須深入大地,一座座參天巨城拔地而起,如原初精靈般永生不老的長者們生活在伸手即可觸摸云端的樹冠時,底根處人們的生活處境卻愈發艱難。

樹木之外毀滅殆盡的廢土皆為舊日家園,證明了自由催生暴力,既然人類無能為力自主統治,唯有讓壟斷知識與權力的長者來引導一切,像牧者放牧羊群,人類這一族群才能繼續生存下去,從誕生此世的那一刻起,再無處可逃。

無法被理解接納的異類,失去人生目標渾渾噩噩度日的工作者,沒有朋友的學生,人情冷漠的社會,層出不窮的失心狂徒,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員。

他出生于一家大公司創辦的培育醫院,這種醫院專為公司供應由人造子宮孕育的嬰兒,無父無母的他們長大后統一就讀于公司的職業學校直至成年,在此期間全部費用,包括人造子宮期間胚胎發育的技術費用,皆由大公司預支,這就是「出生貸」,作為這筆無條件借款的代價,他們成年后直接由公司安排工作,所獲薪資的大部分將用以償還本金與利息,經過精密計算,這筆出生貸直到他們快要老死才能還清,屆時公司便能‘理所應當’的解雇掉債務員工了。

出乎意料,幾乎從未對此感到過不滿,擁有安定生活被指定完整人生方向的人,即使流淚也妄能斷言是悲傷還是幸福。

只是一些夜深人靜的夜晚,他也會想一切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如今他明白了,虛假的安穩,虛假的幸福,虛假的生活,一切皆是虛妄,一群被圈養的豬玀,真相僅此而已。

·

路西澤睜眼是一片漆黑,世界從來如此,只是他視而不見。

全身不住地劇痛,他記得的最后一幅畫面是那個掌握雷霆的男人舉起了矛,狂暴的雷電猶如蛇群般狂舞。

路西澤努力想抬起胳膊,卻發現他連動彈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的嘴被堵住了,保持著一種站立的姿態,關在一具狹隘類似鎧甲的容器內,像孩子們裝進瓶底的螞蚱。

“鎧甲!”想到這個詞,路西澤猛地清醒過來,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的內心,他想起自己親手所殺的那個騎手,對方同樣是被囚禁在一具鎧甲里,那幾乎與鎧甲融為一體的身軀,無時無刻不在遭受著世界上最殘忍的酷刑。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幾口氣。

所呼吸的空氣十分沉悶,滿是焦灼的灰燼味,這種味道他近來已經很熟悉了,這是戰火的味道,他想應該還有戰火的聲音,他側耳去聽,果然聽見了遙遠的低沉鼓音。

也許跟他隔了一堵墻,也許是一座營帳,總之他在一座戰場近處。

仔細想想,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始終跟戰爭如影相伴,一直主動或被動的從一片戰爭去往另一片戰爭。

“羅蘭現在怎么樣了?”他想,于是閉上眼睛,黑暗中出現夢一般的明亮畫面,羅蘭坐在火堆旁擦拭著自己的戰錘,戴蒙手捧一碗熱茶站在旁邊,滿臉閑適的表情。

“你沒有事啊,真好?!彼杏X到胸膛里溫暖起來,不過自己大概又要死了。

他對這個世界最初的記憶是一場高燒,死的感覺像在一種深邃的黑暗里行走,前一刻你還走在陽光中,下一瞬間連太陽也熄滅變得冰冷了,他昏昏沉沉的醒來,腦子里全是不屬于自己的糅雜記憶,這些記憶屬于「路西澤·卡斯特」,所以當他第一次看到羅蘭時,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哥哥是既熟悉又陌生。

“能做的我都做了,只是人力有盡時,”醫生對羅蘭說,“請向神王祈禱吧,相信小少爺是個有福的孩子?!?

羅蘭他的病床邊坐下,不多時他耳邊傳來低低的啜泣聲,他想這么堅毅的一個男人為什么會莫名其妙的流淚,難道對他人的感傷能有任何價值可以超過對自己的哀憫,于是竭力睜開眼去看,那一瞬間的歡喜,絕無任何雜質的純凈,也絕非虛假。

他覺得這也許就是家人吧,無關付出與回報,從此以后他不會再孤獨了。

腦海里的思緒又雜又亂,四周寂寥無聲,他想也許他是被丟棄在這里了,等人們找到他時這里只會剩一具不高不矮的雪白骸骨,誰能知道他是卡斯特家的孩子,連死訊都不知道傳達給誰,心情不禁低落下去。

突然一股刺寒爬上背脊,這是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意,路西澤雖然看不見身后,但此時此刻他無比確信有人正在那里,先前對方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身形,現在主動暴露,像雄獅不能藏匿于荒草,無人能無視他的威壓。

“留里克·瓦薩,這是我的名字,千年來從未變過,”他背后男人的聲音威嚴又低沉,“我應該感謝你,帶我見到了一個理想的完美世界?!?

那種囚籠一樣的世界哪里完美?路西澤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反駁,但嘴被封住說不出話來,隨即他意識到留里克用某種手段窺視了他的夢境,結合對方先前展示出來的力量,留里克的另一個身份也自然而然浮現出來,受尖頂塔羅神眷的不朽者。

留里克似乎看出了他心頭所想,冷冷一笑:“你會感到痛苦,是因為你作為柴薪使然,如果下位者能為上位者奉獻出自己的每一絲價值,上位者也就能不遺余力的掌握住世界的船舵。至高的權柄,永遠只能握在最強的人手里,賢明的君王必然腳踩著累累骸骨登位,奴仆和臣民只能匍匐在他腳下,只有弱者和女人,才會讓豬犬與自己共枕。”

遮掩住頭盔面罩的蓋布突然被揭開,突如其來的光線刀劍一樣刺進來,路西澤幾乎睜不開眼,再睜眼時只見一幅白骨面具緊貼著孔隙,面具后一雙異常深陷如腐朽樹洞般的眼睛,閃爍著幽綠的光。

“這就是那個孩子嗎?”這人直愣愣地盯著路西澤,眼神逐漸變得火熱,像一頭渴望撕開女人衣裝的野獸,然后他笑起來,聲音刺耳陰沉,“確實錯不了,錯不了,我記得這股味道,如假包換?!?

他后退兩步,態度陡然變得謙恭:“獸人眾氏族大酋長格雷丹·德拉,光之子,能得見到您,我也算有福了?!?

格雷丹嘿嘿笑了兩聲,他的身形佝僂而消瘦,全身裹在漆黑的斗篷里面,一串由歷代大酋長的指骨、顱骨、喉骨,以及獸人傳統中象征尊貴的黑曜石組成的掛墜垂在他胸前,這象征著大酋長之位的榮譽骨墜,每一塊都被歲月研磨得發亮,如玉石般光滑,隨著他的笑聲與步履彼此碰撞,發出低沉而神秘的聲響。

路西澤很難想象,以強者為尊的獸人氏族如今由這樣一位消瘦的老人來領導,他要么有足夠服眾的聲望,要么必有其過人之處。

“開始吧?!绷衾锟苏f。

背后一只手用力將路西澤推出,解除了籠罩鎧甲的無形枷鎖,但他仍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受這副似乎有自我意識的鎧甲控制,不由自主往前走去。

他提起插在地上的大劍,掀開營帳幕布,直沖云霄的喊殺聲與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瞬間撲面而來,遠處閃耀宮廷的光芒是赤紅色,正如白塔要徹底浸透這個世界的血海一般。

東陸,卡斯托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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