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格利砍倒面前最后一名敵人,他轉過頭,正見戴蒙抽出洞穿尸體頭顱的斷矛,殷紅的血泉瞬間噴涌出來。
更多血從戴蒙的手上滴落,他渾身無處不是傷口,這些傷口周邊生長出密集惡心的肉芽,如針線般對迸裂的血肉進行快速修補,如此超絕的自愈能力,使血裔幾乎可以無視任何凡人刀劍造成的外傷。
他們腳邊倒著十數具尸體,具是達梅里亞人,戴蒙想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出城夜襲,才經歷過一場大戰,正是治愈傷員和供幸存戰士喘息的間隔,如今雙方應該都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摧毀彼此。
更多襲擊者往營地去了,留下來圍殺的人以為能憑數量優勢解決敵人,顯然失算了,他們的對手是非人的怪物。
“你怎么樣?”戴蒙抹掉劍刃上的鮮血。
葛瑞格利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他傾聽著營地方向的聲音,刀劍相擊聲和喊殺聲嘈雜成一團亂麻,那是殺場的聲音,是獸神陀爾古斯的咆哮。
地面忽然顫動起來,葛瑞格利楞住了,這股震感雄渾沉厚,從腳底傳來如鐵錘打在心口,不似馬群蹄踏的紛亂,從很遠的地方,某種巨大且極具力量的東西正在迅速向他們逼近!
戴蒙也察覺到了異常,林風卷來污濁的血氣,無形殺意如寒芒般鋒銳,戴蒙抬起長劍和斷矛,將刃面還未干涸的敵血倒進嘴中,死血在無聲中沸騰,他隱約猜到來者是誰。
篝火恰巧在此刻燃盡,火光在灰燼中逐漸微弱,待最后一縷焰苗熄滅,窒息的夜幕徹底包裹住他們,四周的密林悉悉索索,那股可怖的震動正越來越近。
會是什么東西?會從哪邊來?會從哪里來!葛瑞格利攥緊了刀柄,他的心無比炙熱,但同時另一股詭異的寒意也從脊椎直往全身散去,冬之力引動起來,他已經做好所有準備,只待全力一擊。
震感突然消失了,葛瑞格利難以抑制地心生驚訝,因為震感消失得如此徹底,像幽靈一樣溶解在水里,周圍變得靜悄悄,他們分明絲毫沒有挪動過腳步,世間一切聲音卻好像離他們遠去了。
“天上!”戴蒙猛地暴喝,但情急之下,他下意識使用了通用語,出口才反應過來,隨即用獸人語大喊,“天上!葛瑞格利,看天上!”
但這份警告已經遲了,龐大的身影凌越在半空,如倒塌的天幕般壓來,葛瑞格利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抬起頭,看見了霜熊的猙獰巨爪,近在咫尺。
巨爪閃著寒光宛如刀刃,對著葛瑞格利的頭拍落,身體在巨大的恐懼下僵住了,他曾經見過野熊狩獵的場面,熊用爪子撕開獵物的身體,再用牙把流出來的內臟從獵物身體里一口氣全扯出來,腦海中霎時間閃過自己即將被開膛破肚的樣子。
可身側一只手忽然推開了葛瑞格利,戴蒙持劍提槍反迎上去,怒吼出來襲者的名字:“費奧多爾!”
“戴蒙!”費奧多爾從熊背上探出頭來,眼神嗜血而興奮。
葛瑞格利全力朝一邊滾去,戴蒙把劍和斷矛刺進霜熊的前肢,但極大的力量還是在一瞬間將他按倒在地,霜熊怒嘯著用雙爪連續擊打戴蒙的胸膛,把全身的體重壓了上去。
等霜熊宣泄完受傷的憤怒,費奧多爾用長槍高挑起戴蒙,欣賞自己的戰利品,戴蒙沒有絲毫力量能反抗,他渾身像被剝下了皮膚一樣鮮紅,血從每個毛孔中間擠出來,他全身的骨頭都碎掉了,雖然血裔不會因為肉體的傷勢而死亡,但這樣嚴重的傷勢,饒是他也需要很長時間來修復才能恢復行動能力。
“我的新戰車如何,”費奧多爾狡笑著轉動槍桿,把槍尖在戴蒙身體里鉆得更深,“你毀了我的‘獸相’,帶給我恥辱,還妄想能逃掉?我不會殺你,我要折磨你,直到你后悔活在這個世界上,主動乞求我終結你卑賤的生命!”
費奧多爾拔出腰刀,做勢就要砍掉戴蒙的手腳,忽然他感到身后一陣寒意直刺骨髓,極度的危機警示在他心頭狂跳,同時他感覺到四周的環境近乎停滯了,成為一幅極其寫實靜止的風景畫,傳來的聲音則宛如被拉長成了一條很長的線條,他的思維和動作也變得遲緩,仿佛浸泡在深水中。
費奧多爾聽見背后刀刃破風的呼嘯,但被遲緩的動作令他來不及轉身抵擋,于是費奧多爾半旋身體,帶著腰勁全力朝側身的空處揮刀。
葛瑞格利突兀地出現在刀下,手中兵鐵相擊發出刺耳的震鳴,他和費奧多爾的臉靠得極近,如果不是這股詭異的移形,他的刀已經劈入對方后腦。
奈何戰車的攻勢從不落空。
葛瑞格利見一擊不中,俯身躲過霜熊遲滯的爪擊,長刀一挑,劈斷了長槍的槍桿,戴蒙重重地墜下,如水消失在水中一樣融入葛瑞格利的影子,他強忍著全身骨裂的劇痛保持意識清醒,實現了影化。
費奧多爾冷哼一聲,無頭的槍桿猛地一震,以極快的速度揮去,他竟掙脫了冬之力的遲滯,此刻葛瑞格利已經斬出新的一刀,無從閃避。
槍桿呼嘯著抽中葛瑞格利的胸口,他只覺五臟六腑如銅鈴般悶響晃動,口吐一股鮮血,隨著槍桿送來的巨力逆滾出去。
“竟然是冬之力,沒想到能在這種破滅的土地遇到其它塔羅的使徒,更沒想到居然還是個不潔的半獸人,有趣!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費奧多爾張狂大笑,隨即威嚴地暴喝,“都退下,他們是我的獵物!”
葛瑞格利這才注意到他們被包圍住了,眾多黑甲軍士悄無聲息從林中踏出,外衣上繡紋著蒼白的雙頭鷹徽記。
葛瑞格利心涼了半截,即使是他也知道雙頭鷹象征著什么,自出征那一日起,他不止一次聽到過這個遙遠人類國家的名字——加韋德。
此刻他們在這里遭遇了原本計劃要阻隔在東陸之外的敵人,那是否意味著卡斯特軍此戰的徹底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