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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寄宿于神珠的少女

——她一直在沉眠。

偶爾因為外來的侵入者醒來之后,她也只是淡漠地完成自己被賦予的工作,就立即再次沉眠——

一千年來——

她始終都在盡職盡責。

在這千年之中,她醒過來的日子屈指可數。

最初的兩百年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

然后,當她第一次醒過來時,她所熟知的“村莊”已經消失,變成了無人的“森林”。

那時曾經有一對在森林里迷路的父子旅行者,她一言不發地趕走了“他們”。

可以滯留在這片森林里的人只有擁有資格者與被擁有資格者承認的客人。

迷路的旅行者不是這兩種人中的任何一種。所以,她必須趕走他們。

那對父子不知為何向她道了謝,但對她來說,自己只是在完成“被賦予的職責”而已。

后來又過了大約兩百年,這次在森林里迷路的人是一位奄奄一息的魔導師。

他似乎在外面遭到追殺,進入森林里的時候已經意識模糊。

雖然她想要把那位魔導師帶到外面去,但在那之前他就死去了。

無可奈何的她只好像以前村子里的人那樣,把他埋在土里,又把他的魔杖當成墓碑插在地上。

接著過了三百年,有一群年幼的孩子在森林里迷路了。

她把明明是自己擅自闖入、卻哀求著“我想回到外面”的他們一個一個地送了出去。

以前死在這里的魔導師的墓碑早已腐朽,被埋沒在森林之中。

就連挖下墳墓的地方都沒想起來,她再次陷入了沉眠。

接下來的三百年間——她醒來了好幾次。

次數的增加正是外部結界變弱、接近森林的人越來越多的證明。

其中一人。

在約莫三四十年前到訪這里的魔導師曾經問過她這樣一個問題。

“——你打算永遠在這里待下去嗎?”

少女沒能理解這個提問的意圖。

她歪著腦袋,打算把那位魔導師和幾個與他一起來到這里的小孩趕到外面去。

但是,那幾個小孩中,有一位少年對少女這樣說道。

“不要留在這里,你也和我們一起走吧——”

聽他這樣說道時,她只是歪了歪腦袋。

那時她幾乎沒有意識到“這里”和“除此以外”的地方之間的區別。

這座“旅途終結的森林”是一個以復雜構成組合大量魔導具而實現的小小世界。

所有魔導具之間相互獨立,同時也彼此關聯。

她也是被取名為“守護者”、沒有確切實體的魔導具之一。從這個角度來看,她的確是與“精靈”十分接近的存在。

譬如,她可以利用神珠提供的魔力操縱被封印在神珠里的“樹兵”。

她自己也能以神珠為本體,構成自身的肉體。

在重要的神珠被奪走,或是樹兵使用過度、耗盡神珠的魔力時,容納“魔導師”的石棺就擔負著為樹兵和少女提供魔力的職責。

這是過去住在這片森林里、畏懼追兵的人們為了預防緊急情況設下的機關。

只要讓同伴交替進入石棺中,他們就能毫不間斷地操縱強力的樹兵。

被他們委任管理森林的她在沉睡的時候會離開神珠,為了承受時間的流逝,進入“石棺”里。

為了不讓漫長的歲月破壞她的心——棺材里的時間被凍結了。

因此,她承受著神珠提供的魔力,始終在石棺里沉眠。

一旦有人誤入森林,石棺就會立即產生反應。大約兩小時后時間恢復流動,她就會睜開眼睛。

進入森林的人如果是創造她的族人后裔,必須在這兩小時內到拜訪“祭壇”,獲得認證。

這樣一來,她就會把他們當作森林居住者表示歡迎。而得到族人認可的客人想要滯留下來,也需要到祭壇獲得認證。

除此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侵入者。

即使是在所有的記錄和口頭傳承都已遺失認證方法的現在——她仍然在等待著“同伴”的到來。

這就是作為“森林管理者”被創造出來的她存在于此的意義。

——所以,自己絕對不能離開“這個地方”。

她很清楚這一點。

少女被囚禁在森林里。

雖然只是一小會兒的話,她也能讓意識飛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但是至今為止她都沒有感受到這樣做的必要性。

——其實,自己也許只是在害怕。

要是接觸了外面的世界,即使不情愿,她也會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不能從這里離開”的事實。

因此她一直在沉眠,壓抑著自己的心。

只是孤獨一人,一直、一直——

她的心中萌生的感情恐怕就連創造她的人都沒有猜想到吧。

她本來不可能產生這樣的感情,只不過是普通的“魔導具”而已。

她——

緹亞涅絲,現在也存在于此。

如今她理解了自己心中的感情。

那是“孤獨”,也是“寂寞”。

而且,她也察覺到逃離這種感情的方法。

在城里見到那位少年的時候。

他用沉穩的聲音向她開口的時候。

緹亞涅絲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我——絕對不會交出賽羅。)

賽羅此時正在她的床上,也就是石棺里。就在剛才,有人闖入了那里。

奪回本體“神珠”的緹亞涅絲像是在滑行一般穿過森林,迅速地趕向他的身邊。

“旅途終結的森林”——

同伴庫洛加這樣稱呼古代之民的遺跡。

而他的魔族同伴維奧萊完全搞不懂其中的玄機。

雖然親眼目睹范達爾的弟子霍克艾和西茲可被封印的場面,但他們到底去了哪里,是否真的沒有逃脫的手段——這一切都還是個謎。

于是,尋找阿爾凱因的維奧萊和露怯的庫洛加分頭行動,她獨自一人在隆巴爾德城里行動起來。

在她與庫洛加分別后的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她總算掌握了敵人阿爾凱因的情報。

掛著“緹亞涅絲”這個招牌的旅館里,維奧萊從女主人口中確認了“黑貓形態的魔導師在這里住過”的事實。

很不巧,當事人已經離開了旅館。根據女主人的說法,他“今晚說不定還會住在這里”。

“……不過,他們好像有事情要辦,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哦。昨天晚上,他們打聽了遺跡的所在地,現在趕去的話,你說不定還能見到他們——”

看起來很好強的女主人沒有懷疑自稱是阿爾凱因朋友的維奧萊,一五一十地對她叮囑。

道謝之后離開旅館,維奧萊開始向“遺跡”走去。

——還是有搞不懂的問題。

昨晚似乎有人交給阿爾凱因一封信。旅館的女主人這樣告訴她。

送去信的人是一位神官打扮的削瘦中年男子,而維奧萊已經猜到了這個人物是誰。

“……難道是庫洛加……?”

她認為這個可能性不低。

維奧萊一邊走向與被森林覆蓋的城市相反的方向,一邊思索。

(……他是打算甩開我,獨占功勞嗎……?不,可是……阿爾凱因持有還流的輪環,要是把他也封印起來,就無法回收魔導具了——還是說進入里面就不能出來的說法是個謊言,其實有逃脫的方法——如果是這樣的話,只需等到對方快要餓死的時候,進去把魔導具取走就行了……)

隨著自己的想象,維奧萊的腦海中越來越混亂。

不管怎么說,庫洛加的魔導具并不強力。如果他還有維奧萊不知道的秘密武器,那就另當別論了,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認為庫洛加能與擊退哈爾姆巴克和艾爾西的阿爾凱因為敵。

“……真是想不通。”

焦躁的她正在嘀咕的時候,懷里忽然感受到一股輕微的魔力。

維奧萊立即取出了聯絡用的魔導具“共鳴之石”。

出現在石頭上方、用影像來通信的對象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雖然沒有私交,但維奧萊知道她是露娜絲緹雅的部下、負責該地區聯絡工作的少女。

維奧萊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單方面地接受對方的指示,兩人的關系沒有不和諧之處。

“你好,我是維奧萊。有事嗎——?”

少女閉著眼睛,用歌唱般清脆的聲音說道。

“——維奧萊,我是來給你傳達新指示的。請你遵照命令,與位于城市出口的拉達娜大人匯合。”

“哎?拉達娜大人也來到這里了嗎!?”

維奧萊的后背條件反射地繃緊了。

魔族的拉達娜是維奧萊的直屬上司。

她原本應該在其他城市搜索逃跑的王族,但是在接到阿爾凱因現身的情報后,她似乎也作為援軍的一員趕到了這一帶。

“……我明白了,現在就過去。對了,那個——庫洛加有沒有聯系過你?”

對通信對象隱瞞了詳情,維奧萊試探性地問道。

在共鳴之石的另一端,少女微微低下頭去。

“……關于他的指示會由拉達娜大人直接傳達。事情變得有些復雜,上面的指示是根據現場的狀況來做出判斷。”

“……難道庫洛加已經被阿爾凱因殺掉了嗎?”

想到這種糟糕的事態,維奧萊的肩膀顫抖起來。

但是,負責聯絡的少女依然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不,他——算了,這件事不該由我講。關于這一點,拉達娜大人也會為你做出解釋——”

“……好,我馬上趕過去。”

切斷通信之后,維奧萊立刻跑了起來。

雖然現在還沒搞懂狀況,但讓上司久等就太沒禮貌了。

對她來說,比起更上層的露娜絲緹雅,拉達娜是更加親近、值得尊敬的上司。

拉達娜不像庫洛加那樣深藏不露,不只是她的上司,也作為同伴,深受維奧萊的信任。

(特意派出拉達娜大人……露娜絲緹雅大人真的想在這里打倒阿爾凱因,搶走“還流的輪環”嗎?)

維奧萊打了一個寒戰,繃緊神經。

——她還沒有察覺到。

自己隱藏在長發下方的脖子上有一道細長的紅線。

她也不知道那條線的作用——

這種幾乎可以“記錄”當事人所見所聞的一切、見機“送信”的棘手魔導具被稱作“愛拉克娜之線”。

愛拉克娜是掌管豐收的女神,能使土壤肥沃的蚯蚓有時就被稱作“愛拉克娜之線”。這個被冠以同樣名字的魔導具外觀儼然就是潛入皮膚里的蚯蚓。

比起珍稀的魔導具,它更像是被用于人們鮮有了解的用途,屬于社會陰暗面的魔導具。在某些國家甚至禁止制作和生產這種魔導具,因此知其存在的人并不多。

對自己的脖子上埋有這種魔導具的理由毫不知情的維奧萊只是懷著純粹的使命感,在隆巴爾德的路上奔跑著。

“——哎呀,西茲可。實在是讓人興趣十足啊。這里的保存狀況太棒了,真的。”

瞪了一眼以歡快的聲音吵吵嚷嚷的前輩魔導師,西茲可面帶著有苦說不出的表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霍克艾則一邊用手觸摸森林里的樹木,一邊悠閑地在遺跡中散步。

“這片森林的生態系統被調整為適宜人類居住的狀態,可以說是一處果樹園呢。管理森林的機關到底在哪兒呢?這里有活水,土壤也很肥沃。就視野所及的范圍而言,空間也十分寬廣,在這里修建一座村落,應該可以過上很好的生活吧。”

西茲可能理解霍克艾所說的話。這片森林中雖然有小鳥和兔子,卻沒有比人類體型更龐大的野獸氣息,的確是非常適合修建村落的環境。

不過,她還是無法理解興高采烈地說著這種話的霍克艾的神經。

“……前輩好像很開心呢。我的心情可是糟到極點了。我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就在昨天,他們中了魔族的陷阱,被送往共鳴之石無法接通的神秘森林。

來到這里之后,他們首先找到小溪,暫且確保了飲用水。

森林里還有很多果實,事有萬一的時候也能填飽肚子。但是,由于她還不確定“吃這些果實是否安全”,在還沒被逼上絕路的現在,她不打算動口品嘗。

昨天他們一直在尋找出口,朝森林的外圍進發——可是,兩人走來走去還是沒有找到出路,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之間回到原地。

霍克艾的看法是“以某個地點為界線,空間與對面是相連接的”,不過現在他們還有找到離開這里的辦法。

于是,今天他們不再以森林外圍為目標,而是懷著先在森林里做調查的目的四處亂逛。

“我們真的可以離開這里嗎……?”

西茲可的聲音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不安。

“是啊。那個魔族男子似乎是打算把我們封印在這里,所以我想應該沒那么容易出去……西茲可,如果這里真的是‘無法出去’的陷阱,那就根本不會留下‘封印陷阱’的傳承。”

霍克艾眼鏡內側的雙眼瞇了起來,向西茲可投去試探的視線。

看到西茲可歪起腦袋,前輩魔導師聳了聳肩。

“你仔細想想看。他把這個陷阱稱為‘旅途終結的森林’。換句話說,對方知道這里有一個與外界隔絕的‘異空間’。這是為什么呢?只要按照邏輯想一想就能明白了。倘若沒有一個人從這里離開,那就不會有人知道此處有一個這樣的世界——”

西茲可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那倒也是。要是沒有人離開這里,我們掉進來的陷阱一定會被別人誤解為‘即死機關’而傳承下去——”

霍克艾微微一笑,散發出一股怪異的氛圍。

“古代之民本來就不可能制造那種無趣的魔導具。以前,我曾經看過范達爾大人記錄的資料中關于‘旅途終結的森林’的部分。雖然沒有很多細節,不過他提出一種說法,即在遙遠的過去遭到迫害的古代之民可能是把這里當成‘避難所’利用起來了。親眼看到這片碩果累累的森林后,我也忍不住要點頭認同。為了尋找逃離的出口,我們有必要調查一下這里的各個角落呢。”

大概是還不理解現在的事態吧,他的聲音微妙地充滿了活力。

西茲可以無比冷淡的視線注視著自己不知輕重的同門師兄。

“……你只是自己想在森林里游歷而已吧?”

“哈哈哈哈……怎么會不可能啊!”

霍克艾用一瞬間讓人搞不懂到底是哪種意思的混亂說法繞著彎子岔開了這個問題。

光是兩人的對話就使西茲可不由得渾身無力,她只好一言不發地跟在前輩的身后。

(阿爾凱因大人一定在擔心我們吧——)

回想著威風凜凜的黑貓身影,西茲可又嘆了一口氣。

——身旁偏偏只有性格差勁的霍克艾。

如果是與阿爾凱因兩個人被關在這里的話,西茲可反倒會開心得不得了,但對手是霍克艾的話,就只能心生厭惡了。

西茲可強忍著想要哀聲嘆氣的沖動邁著步子,卻突然聽到了霍克艾發出的怪叫聲。

“咦?西茲可,那邊好像有個很有趣的東西哦!”

在霍克艾的視線前端,樹林的縫隙間隱隱約約地顯露出一個蓋狀的石頭天井。

這里像是為了采光而在房頂空出的部分,下方可以看到空洞。正面則有一段通往地下的寬闊樓梯。

“……很大的石頭天井啊。這里是古代之民的墓穴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控制這座‘旅途終結的森林’的地方。”

如此回答的霍克艾已經用眼睛看破了西茲可看不到的“魔力流動”。眼鏡形狀的魔導具“銀月幻影”在這座森林里似乎運作正常。

霍克艾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悠然地向樓梯下方走去。

西茲可則用雙手各握一只四重奏之戰輪,跟在他的身后。

除了從外面能夠看到的部分,樓梯繼續通往地下的更深處。像是在石窟周圍繞圈一般,樓梯的走向是平緩旋轉的弧形。

外面的光線無法企及,但這里并不昏暗。左右的石壁仿佛是萬里無云的夜空,散發著朦朧的光亮。

霍克艾微微一笑。

“這還真是——驚人啊。你也能看到吧?這個地方凝聚了精靈的力量。這種朦朧的光芒就是力量溢到空氣中造成的。”

“……哦,是這樣。”

西茲可漫不經心地答道。僅僅從眼前這一幕來看,她無從判斷這究竟是不是值得令人興奮的事。

精靈之力漂浮在任何場所。

雖然學問不精的人有所誤解,但“精靈”并不僅僅指“擁有自我的精靈”。

精靈最純粹的意義原本是“力量的流動”。

與空氣相同,這些力量只是漠然地存在于自然界的各個地方。

正如空氣沒有明確的意識一樣,精靈的力量也沒有意志。

不過,在這之中也出現了一些“自我”自然產生的例子,它們開始擁有能被人類感知到的明確意志,于是便成為了童話中的“精靈”。

因此,精靈沒有絕對的壽命。

感知到自我存在的時刻就是“誕生”,而這種感知漸漸變淡,遺忘自我的存在時就是“死亡”。

對于被束縛在肉體這種容器中的人類來說,精靈的存在至今仍有許多未解之謎。現狀是即使人們想要研究,也無法確定研究的方法。

盡管如此,仍有許多魔導具會借用精靈之力。

如同沒有知識也會呼吸空氣一樣,就算缺乏了解,人們也能借用精靈的力量——這就是世間的常識。

終于,兩人走完了樓梯,面前出現一扇讓人不得不仰視的巨大石門。

石門比霍克艾的身長要高出數倍,西茲可用力向前推,大門卻紋絲不動。

“戒備森嚴啊……這扇門能打開嗎?”

“……不,那個只是欺騙盜掘者用的仿制品,到這邊來。”

霍克艾站在角落里,對西茲可招了招手。

在石門的側面,霍克艾蹲在看不出任何古怪的石壁前方,用他瘦弱的手按向墻壁上的一點。

咣啷一聲,某種東西被卸掉的聲音響起,石壁上隨之出現了一道細細的分割線。

那里隱藏著一扇只能躬身通過的小門。

“哇,雖然很小不過好厲害……虧你竟能找到!”

“因為我在這里看到了魔力的殘渣。好像最近才有人出入過。”

推開以石壁作偽裝的小門,西茲可和霍克艾進到了里面。

內部比想象中要寬敞許多。

西茲可不禁為這里的溫度而吃了一驚。

用手觸碰石頭地板,也能感到一股暖流。

從天花板附近射入的陽光柔和地投射在打磨光滑的眾多圓柱上。

正中心有一個小小的石棺。

“哎呀呀,遺跡的保存很好啊,也沒什么被盜掘者弄亂的跡象。這次就算是被魔族利用了,我也毫無怨言。”

霍克艾開心地低喃著,向遺跡的中心走去。

隨著自己一步一步地接近石棺,西茲可的耳朵聽到了微弱的呼吸聲。

“——前輩,等一下。石棺里好像有人。”

“嗯,看來是呢。那我們就來確認一下吧。”

霍克艾扶好了眼鏡的位置,邁著悠閑的步子靠了過去。

西茲可慌忙跑向前方。

“請你稍微提防一點!要是有人藏在里面伏擊我們……”

“不,里面的人沒有意識,倒不如說我們應該加快速度。如果放著不管的話,那個人可是會在徹底無法動彈之前,一直被別人吸取魔力哦。”

“……咦?”

西茲可探頭端詳棺材內部。

蓋子沒有合上,內側漂浮著白色的霧氣。

霧靄之中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一個正在睡覺的瘦小人影。

那是一個長著光澤黑發、面孔可愛的小孩。

“這種地方怎么會有女孩子……?”

“麻痹性的霧氣啊。對于有抗性的我們來說,即使碰到也沒有關系。西茲可,把這孩子抬起來。”

“是、是的!”

西茲可按照霍克艾的囑咐,把雙手伸向棺材中,在盡可能地避免吸入霧氣的同時,她抓住了那個孩子的胳膊。

那團霧氣似乎很不想讓那孩子逃離,但霍克艾馬上踢了一腳石棺。

霧氣迅速地沉向棺底,松開了那孩子的身體。

西茲可稍稍吃了一驚。

“前輩,剛才是怎么回事?”

“只不過是教訓它一下罷了。區區一團霧氣竟然也想反抗——那么,話說回來。這孩子從哪里來,是什么人呢?”

西茲可用雙臂抱住那個還在沉睡的小孩,端詳著他的睡相。

五官清秀,皮膚細膩,身上散發出一股讓人著迷的氛圍。

霍克艾瞧了一眼他的長相,也不禁發出了“哦哦”的感嘆聲。

(哇,好漂亮的小孩……!不過……)

“……前輩,好像不是‘女孩子’,而是‘男孩子’。”

為自己的判斷失誤受到些許沖擊的同時,西茲可讓他睡在了自己的膝頭。

“似乎是呢。不過,比起這個——”

霍克艾眼鏡內側的眼睛瞇了起來,凝視著少年的胸口部位。

“……既然不是女孩子,那里不會鼓起來哦?”

“我才不是為了那種事情才看向那里的啦——該怎么說呢……西茲可,你能幫我把這個男孩的衣服脫掉嗎?”

霍克艾的聲音包含著一種微妙的嚴肅語氣。

西茲可皺起眉頭,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從來都沒聽說過前輩的八卦緋聞,原來你果然是有那種癖好啊……?”

聽說在脫離常識的杰出魔導師中,偶爾也會出現在愛好方面也脫離常識的人。

對她不由自主投來的輕蔑視線,霍克艾夸張地長嘆了一口氣。

“阿爾凱因不在,你就敢胡說八道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這位少年‘體內’似乎有著某種魔導具……不,可是……比起說是形態非常少見,倒不如說——這簡直就是……”

霍克艾表達懷疑的話語中嚴重缺乏他平時的自信。

西茲可當然什么都看不到,而前輩魔導師只是微微地歪起腦袋。

“好像也不是被埋在里面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才會產生這種反應呢——實在是令人興趣十足啊。”

把陷入沉思的霍克艾丟在一旁,西茲可輕輕搖晃少年的肩膀。如果在脫衣服的時候他睜開眼來,自己毫無疑問會被稱呼為犯罪者。

“你沒事吧?快醒醒!”

西茲可撫摸著他的臉頰,少年輕聲呼喊,總算睜開了眼睛。雖然是一位“少年”,但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愛。

(……感覺這孩子將來會很辛苦呢……)

西茲可的腦海中事不關己地浮現起這樣的感想。

“唔……啊、哎?菲諾……?”

“很遺憾,你認錯人了。我們只是路過的——不,應該說是迷路的魔導師。”

西茲可出于禮貌回應了少年迷迷糊糊認錯人的發言,又把他扶了起來。

少年抬起頭來,這才發覺自己究竟睡在哪里。

他有些過意不去地紅了臉,對西茲可低下了頭。

“對、對不起。那個……你們是?”

聽到他那坦率誠實的說話聲,西茲可的臉頰也不禁松弛起來。大概是跟霍克艾那種性格頑劣的家伙一起旅行至此的緣故吧,少年的反應讓西茲可感到了一股新鮮感。

霍克艾露出笑容。

“比起這個,我比較像了解你的本性呢。從‘形態’來看,你不像是魔族的一員……”

少年藍色的大眼眨了好幾下。

“我……我叫賽羅。那個,難道……你們是阿爾凱因的同伴……?”

在少年的口中冒出這個名字的瞬間,西茲可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賽羅這個名字在阿爾凱因與他們的聯絡中也曾聽過。

霍克艾用力地點了點頭,坐在賽羅身旁,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啊啊,原來如此!你就是那個傳說中‘還流的輪環’的——原來如此!那我就可以理解為什么‘形態’那么奇怪了。對我來說,這可是初次見到的魔導具呢。哎呀呀,真是令人興趣十足啊……”

面對著獨自點頭的霍克艾,和為他的反應無奈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西茲可,少年露出了放下心來的微笑。

“果然——那您就是西茲可小姐,而您是霍克艾先生對嗎?阿爾凱因已經對我介紹過兩位——”

西茲可一瞬間從霍克艾的手中奪走了賽羅的手。

“哎?阿爾凱因大人是怎么介紹我的?”

西茲可懷著少許期待,不由自主地問道。

也許是被她那認真的眼神稍稍嚇到了吧,賽羅露出了有點困惑的表情,又立刻繼續說道。

“呃、呃……‘外觀漂亮的女孩’吧?”

在臉頰泛紅的同時,西茲可旁若無人地扭起身體。

“阿爾凱因大人居然這么說……呀,我該怎么辦才好呢!前輩,你聽到了嗎?這已經是徹底的暗示了吧!?看來我的努力得到回報的一天快來了!”

向亢奮的西茲可投去不冷不熱的視線,霍克艾接著向賽羅問道。

“……為了參考一下,他是怎么說起我的?”

“啊,是的。說是‘頭腦聰明的人’……”

霍克艾從這句話中似乎覺察到了什么。

他瞇起眼睛點了點頭,啪啪地拍打著少年的肩膀。

“原來如此……雖然你還年輕,卻很懂得處世之道呢。略去多余的話,可以說是明智之舉。長久以來,你一直過得很辛苦吧?”

霍克艾的聲音中包含著同情的語氣,而沉浸在幸福中的西茲可根本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

被霍克艾深感佩服的賽羅只是為難地歪起腦袋。

“不,倒也不是什么處世之道,單純只是因為我沒有聽說太多其他的事……”

“沒關系,我明白的。那么,阿爾凱因本人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聽到霍克艾這個具有現實意義的提問,西茲可回過神來。

她恢復了冷靜,先扶賽羅站了起來。

“賽羅,阿爾凱因大人也到這里來了嗎?”

“關于這件事……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阿爾凱因在外面,只有我一個人過來了……這里本來有一個叫做緹亞涅絲、像是精靈的女孩。你們見到她了嗎?”

西茲可與霍克艾面面相覷,搖了搖頭。來到這里之后,他們一直都沒有遇到什么人,這里也只有賽羅一人。

“雖然我們沒有親眼見到……但那個女孩最初該不會是躺在這里面的吧?”

霍克艾撫摸著石棺的蓋子,瞇起了眼睛。

為霍克艾的敏銳洞察力感到驚訝的賽羅立刻點了點頭。看到他那率真的表情,西茲可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嗯,應該是吧……從棺材外面能感到像是幽靈的感覺,但是她本人說里面封印的是‘力量’……而且,打開蓋子后,里面就涌出了奇怪的霧氣,我也很快被那股霧氣弄睡著了……”

大概是記憶還有些混亂吧,少年結結巴巴地答道。

霍克艾回以苦笑。

“這個石蓋上寫著名字。‘森林守護者·緹亞涅絲’——除此以外,還寫了很多內容。原來如此,這個——可是相當有趣啊。這口棺材是將時間流逝的影響降低到最小限度,使寄宿在魔導具中的‘意識’得以長眠的裝置。”

霍克艾的表情轉化為了研究者,眼中散發出怪異的光芒。

一旦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霍克艾就會把注意力集中到周圍的環境上。

他一邊解讀古代文字,一邊開始仔細地調查棺材的周邊情況。

想要開口詢問的賽羅顧慮到他身上的緊張氛圍,又閉上了嘴巴。

西茲可拉起賽羅的手,把他帶到了不會妨礙到霍克艾的地方。

“話說回來,你還真是不幸呢。我已經聽阿爾凱因大人提起了在米斯特哈溫德發生的麻煩事。”

對面前這位還殘留著稚氣的少年,西茲可露出了包含著慈愛的微笑。

——他本來就孤身一人。現在還被魔族挑起的怪事卷入其中,如今更是被逼到了不得不離鄉背井的地步。

(他才十四歲——比我成為范達爾大人的弟子時還小……)

想到這里,西茲可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同情心。賽羅這位少年那率真的容貌更是加深了她的這個念頭。

話雖如此,賽羅的“表情”本身倒是相當穩重。

他的眼神中散發出一股堅定的光芒,在看了最初他溫柔的睡相后,這不禁使人深感意外。

“雖然的確是場災難……但我自己并沒有遇到什么麻煩。畢竟阿爾凱因救了我。”

大概是還不習慣使用客氣的說話方式吧,賽羅的話有些磕磕絆絆。

西茲可再次微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那只稍微有些冰冷的手表現出少年心中的不安。

向新的環境進發時——

任憑是誰,都會感到不安。

只是想到自己能否在那里找到希望,能否在未知的世界好好活下去,人們就會膽怯。

以前西茲可也是一樣。她出生在東方的國家,卻遠離故鄉,成為了魔人范達爾的弟子。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她也十分不安。

可是,有一位恩人以溫暖人心的態度迎接了這樣的西茲可。

正因為懂得那份感激之情,西茲可才會覺察到初次見面的賽羅此刻的心聲。

“不用那么緊張哦,沒關系的。正如你所知——阿爾凱因大人非常可靠,也曾經幫過我很多次。在米斯特哈溫德發生的事確實是場災難,但光是能與阿爾凱因大人相遇,你的運氣就已經很好了。”

比起西茲可的話,被緊緊握住的手讓賽羅更為困擾。

但是,看到西茲可微微一笑,他也總算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也這么認為。”

這句話充滿了對阿爾凱因的信任。這讓西茲可比聽到別人夸獎自己還要高興。

調查石棺的霍克艾突然開口說道。

“不過,要是我們離不開這里了,那份運氣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呢。”

“我好不容易讓他的心情好起來,為什么前輩要說這種話!?”

西茲可憤怒地對霍克艾用一句話就破壞掉氛圍的行為表示抗議。

霍克艾聳了聳肩,用手掌輕拍石棺的表面。

“你忽然發出那么大聲音,會嚇到那邊的小朋友。總之,你們暫且放心吧。離開這里應該沒有問題。不知道那個魔族男性的話是天大的誤會呢,亦或是他的虛張聲勢——無論如何,我們會和阿爾凱因在不久的將來會合吧。”

“真的嗎!?”

西茲可瞬間忘記了憤怒,臉上浮現起笑容。

不只是賽羅覺得不安。西茲可自己也希望早點離開這種地方。

她看向少年,只見他也流露出放下心來的表情。

“真是讓人松了一口氣呢。要是因為這種事情被‘菲諾’擔心,這一次就不知道會變成怎樣了——”

賽羅低喃著剛剛醒過來、認錯西茲可的時候說出的女孩名字,肩膀猛地顫抖起來。

他的語氣就像是比起自己的處境,更加擔心那個女孩的事。

雖然覺得賽羅的言行舉止有些奇怪,但他真摯的眼神讓西茲可不忍心追問下去。

“我倒是因為看到了這些好東西而十分滿足。看來這次繞路也算是值了。”

最后把石棺的蓋子恢復到原來的位置,心情愉快的霍克艾開始走向房間的出口。

西茲可也輕推賽羅的肩膀,示意他跟在霍克艾的身后。

個子還沒長高的少年背影看上去就像是自己的弟弟。

西茲可有一個姐姐,但沒有弟弟。大概是因為他們同樣長了一頭黑發吧,西茲可覺得他與自己有點相似。

仔細看去,賽羅的長相也和這里的少年們略有不同。

“賽羅,你難道也有我的東方血統嗎?感覺你的長相和這里的小孩不大一樣——”

聽到耳邊的提問,賽羅歪起了腦袋。

“我是在米斯特哈溫德長大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生……對父母的長相也沒有印象,所以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

賽羅回應的口吻十分淡然,但西茲可還是為自己糊涂的舉動反省了一番。她差點忘了他沒有親人,只是孤身一人。

不過,賽羅本人倒是沒有表現出寂寞的陰沉神色。

(剛才提起的、那個名叫菲諾的女孩——對這孩子來說,或許就像是家人一樣吧?)

在見到本人之前,西茲可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這樣的預感。

霍克艾與西茲可——

在阿爾凱因兩位同伴的幫助下,賽羅總算離開了“祭壇”。

隨著霍克艾的引導,他們穿過房間一角的小門,登上了面前緩緩旋轉的樓梯。

即使四周全是石壁,這里也有著朦朧的光線。

霍克艾一邊爬樓梯,一邊把臉轉向賽羅。

“賽羅,你似乎取代鑲在蓋子上的‘神珠’成為了魔力的供給源,所以才被關在那口石棺里。繼米斯特哈溫德的事件之后,你又遇到了一場災難啊。”

“神珠……那是什么?”

這是一個賽羅從未聽到過的單詞。霍克艾并沒有嘲笑他的無知,而是以教師的口吻開始了說明。

“所謂神珠,就是代替人類的‘魔力攻擊媒介’——這樣說,你能理解嗎?比如人類的魔力是與生命力直接相連的。人類可以利用那股力量操縱魔導具。而神珠就是從周圍的環境一點一點地收集精靈之力,并將其提供給魔導具。它就像是魔力的保管庫。從性質上來說,它比起人類使用的道具,更像是能夠自律行動的魔導具,經常被活用于‘用魔導具來使用魔導具’的情況。賽羅,你應該已經見識過這樣的例子了。”

賽羅歪起腦袋,沒有想起類似的情況。

霍克艾苦笑起來。

“你瞧,就是艾爾西那個魔導人形。她是自律型的魔導人形,還使用魔導具‘雷獸的巨鐮’對吧?據阿爾凱因所說,是你破壞了她體內的‘神珠’,制止了她的行動——”

這句話讓賽羅恍然大悟。

他從緹亞涅絲那位少女身上感受到的、類似于“精靈”的無機質印象——理由就是如此。

“難道……緹亞涅絲也是魔導人形?”

霍克艾扶好眼鏡,回應了賽羅的疑問。

“我沒有親眼見到那位少女,所以不能妄自揣測——但是,既然她被封印在那口棺材中,原理應該是相似的。只不過,她并不是‘魔導人形’,恐怕是‘寄宿在魔導具中的意識’本體。換句話說,她不是寄宿在自然物體中的精靈,而是寄宿在魔導具中的精靈。古代之民好像掌握了制作‘擁有心靈的魔導具’的技術呢。”

白發青年以理性的聲音如此說道。

這個推斷充分地體現出了他的知識深度。

比起被緹亞涅絲劫走的賽羅本人,他甚至更加理解眼前的事態。

(可是,我不覺得這個人像阿爾凱因所說的那樣,是個‘性格惡劣的人’……)

賽羅不禁對霍克艾產生了這樣的印象。也許正是因為他們兩人的關系無需客氣,阿爾凱因才會說出那樣的評價。

而另一位同伴西茲可則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美麗女孩。異國風格的打扮更加突顯出了她的美貌。

(我還以為魔人范達爾的弟子一定是更加可怕的人物……如果是這樣的話,菲諾也能和他們好好相處吧?)

賽羅一邊考慮一邊爬上樓梯,過了一會兒,總算看到了通往地面的出口。

他明明沒有在地下待很長時間,但前方的光芒還是顯得無比耀眼。

“話說回來……緹亞涅絲去哪里了呢。”

在他輕聲地自言自語時,霍克艾把身體貼在墻壁上,突然停住了腳步。

“……賽羅。那個叫‘緹亞涅絲’的人是不是藍色頭發的年幼小孩?”

霍克艾露出了興趣十足的笑容,他的視線前端是——

賽羅也看到了她的身影。

在樓梯前方不遠處、巨大的果樹樹蔭中,站著一個嬌小的人影。

長著一頭藍色的長發,潔白如玉的肌膚以及清秀面容的少女——自稱“緹亞涅絲”的奇特少女像是在等待賽羅他們出現一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覺察到現場事態的西茲可比賽羅和霍克艾先行一步,以跳躍般的步伐飛躥到地面上。

霍克艾向她的背后喊道。

“西茲可,你小心一點。石棺的蓋子上有寫,那女孩的真實身份恐怕是‘樹兵’。現在她能以實體現身——那就說明在賽羅暫時成為媒介的期間,她已經奪回了本體的神珠。貿然接近可是很危險的哦。”

對他的建議,西茲可沒有回頭地回應道。

“樹兵……就算你這么說,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過,不能接近的話,正好適合我的‘四重奏之戰輪’!”

剛才溫柔的態度一掃而光,西茲可威風凜凜地與緹亞涅絲開始了對峙。

她的雙手中緊握著四根短棒。那些似乎就是她的魔導具。

賽羅回想起緹亞涅絲讓自己睡著時的談話。

她曾說“重要的東西被偷走了”。看來那個東西就是“神珠”,為了奪回珠子,她才會把賽羅關在石棺里,借此獲得力量。

既然已經取回了神珠,那她的目的就已經達成。如今已經沒有必須戰斗的理由了。

然而——緹亞涅絲還是帶著明顯的敵意注視著西茲可。

“那邊的小姑娘——你想和我們打一架?”

就連對戰斗不怎么了解的賽羅都能看出來,西茲可的架勢十分周密。與哈爾姆巴克和魔導騎士團的騎士們相比——西茲可給人一種更加熟悉戰斗的印象。

不過,對賽羅來說,他還是想盡可能地避免看到無謂的爭斗。

跑到外面之后,賽羅比擺好戰斗態勢的西茲可更進一步地踏出雙腳。

“緹亞涅絲!你為什么要做那種事?要是有什么隱情的話,你就全都說出來吧。那樣一來,我說不定還能幫到你——”

霍克艾在賽羅的背后偷笑起來。

“不能對非人的對象說這種話。他們并不清楚‘人類’究竟是怎樣的生物,所以事情才經常會變得那么棘手。”

那種似乎覺得這種狀況饒有趣味的語氣使賽羅瞬間畏縮了。

“霍克艾先生,可是……那女孩還只是個孩子啊。”

“只是外觀而已。實際上她已經幾百歲、幾千歲了吧——雖說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處遺跡中沉睡,但她至少不是‘人類的小孩’。她的真實身份是擔負著守護森林的職責、名為‘守護樹兵’的魔導具。還是不要和她扯上關系為好。”

賽羅在隆巴爾德城也聽過同樣的勸誡。

那個素不相識的紫發少女幾乎是以發火的態度警告了他。

但是,即使如此,賽羅——還是十分在意緹亞涅絲的事情。

如果對方是別的精靈,他或許還會聽從他們的忠告,不會繼續糾纏。可是,每當看到緹亞涅絲這名少女,賽羅就有種無論如何都無法拋下她的心情。

被腳鐐束縛的她是這里的守護者。

——所以她才會始終獨自一人地守護著沒有其他人的地方。

這個沒有任何人的寂寞世界——

只是孤身一人。

一直、一直度過空虛無為的歲月。

人類的心恐怕無法承受如此漫長的歲月吧。

不過,對于非人者來說——這樣的時光流逝也不可能毫無痛楚。

正因為如此,賽羅才下定決心,再次向前邁出一步。

“……緹亞涅絲,你想讓我做什么?”

緹亞涅絲沒有回答。

她把一只纖細的手腕水平舉起。

在這個瞬間——

她腳下的影子中有一個巨大的物體突然膨脹起來。

在僵立原地的賽羅身旁,西茲可如同疾風般沖了出去。

“‘四重奏之戰輪’,飛吧!”

像是在呼應她的指示,西茲可雙手中的魔導具被投射出去。

直到剛才還不過是四根普通木棒周身散發出光芒,組成了一個圓環,旋轉著飛了出去。

接著,在空中滑翔的戰輪被擋在緹亞涅絲正面的“巨人”阻擋住了。

“什么……!”

看到那突然現身的威嚴身影,嚇了一跳的賽羅連忙后退。

從鎧甲形狀的樹干中生長出糾結成團的樹枝狀四肢,由植物構成的巨人——那充滿重量感的身軀會讓人聯想到出現在童話故事里的森林看守。

彈開西茲可扔出的戰輪后,巨人在僅僅數秒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西茲可使用的魔導具威力絕不算低。雖然賽羅是初次見到,但是從自如操縱四只高速戰輪的時間點起,就能看出她作為魔導師的才能了。

不過,從“緹亞涅絲”的影子中出現、防住了這一擊的巨人更是超出常識的存在。

霍克艾瞇起眼睛,像是被耀眼的陽光刺傷了一般。

“蓋子上寫下的名稱是‘樹兵’納修雷——哎呀,這還真是一大奇觀。身上具有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研究的存在感呢。以前我也曾見過幾次古代樹兵,不過保存狀態如此良好的樹兵,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西茲可,能不能請你在不要造成破壞的情況下抓住她?”

“不要強人所難了!先不提抓住,我連怎么打倒對方都不清楚!”

以憤怒的聲音做出回應的西茲可如同樂團的指揮官一般,揮起雙手。

隨著她的動作引導,被彈開的四個戰輪改變了軌道,再次向緹亞涅絲殺去。

(危險!)

在賽羅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的時刻,巨人再次現身,防住了戰輪。

緹亞涅絲依然面無表情,但看起來精神上頗為疲憊。

霍克艾微微一笑。

“打倒的方法嗎。物理破壞‘本體’的神珠,或是等待對方耗盡魔力——看來她在趕到我們這里之前,還打過一架呢。魔力已經有所減弱了。”

眼睛內側的眼眸瞇了起來,他淡然地說道。聽到這句比起剛才更有實際效果的提示,西茲可點了點頭。

“……為什么這些人一個兩個地都要妨礙我——”

在輕聲低喃的緹亞涅絲面前,樹兵揮起了它的手臂。

用巨大的身軀護住緹亞涅絲的同時,樹兵把手臂伸向了賽羅。

距離相對較遠,再怎么樣也不在拳頭能夠企及的范圍內——這個想法招致了瞬間的大意。

“納修雷,抓住他。”

緹亞涅絲輕聲做出指示,樹兵的手臂也突然伸了出去。

以宛如蛇一般的動作,構成手臂的樹枝啪嚓啪嚓地彈了出去,向賽羅的身體迫近。

“哇!?”

還沒來得及逃跑,賽羅的身體就被那只手牢牢地抓住了。

“賽羅!?”

“哎呀,大事不好。”

西茲可慌張的聲音和霍克艾異常悠閑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被抓住的賽羅忽然間碰到了樹兵粗糙的粗壯手指。

(對了,用‘還流的輪環’……!)

——如果現在使用的話,說不定可以破壞掉“樹兵”。

打倒哈爾姆巴克的時候因“吸魂的戒指”的力量反射,使哈爾姆巴克本人崩毀了。但是,“還流的輪環”不只可以“反射”魔導具的力量,也能“破壞”魔導具本身。

此刻,倘若他發動力量,“樹兵”應該會被破壞掉吧。

但是,那樣一來說不定會在破壞樹兵的同時,也毀掉“緹亞涅絲”。

想到這里,賽羅便沒有使用自己的力量。

將手中的賽羅拉到身邊后,樹兵突然消失了。

掉在緹亞涅絲身邊的賽羅保持著癱坐在地的姿勢,揉著自己的腰。

“好痛……啊!沒事的,西茲可小姐!請你等一下再攻擊!”

面朝準備射出戰輪的西茲可,賽羅慌忙說道。

雖然有些出人意料,但既然來到了緹亞涅絲身旁,倒也可以說是正合他意。

聽到賽羅的叫聲,西茲可皺起眉頭,卻還是聽從了他的請求。

“……我明白了。可是,一旦她要對你做什么,我就會立刻采取行動——”

賽羅點了點頭,轉頭面向緹亞涅絲。

“緹亞涅絲也冷靜一點……你明明已經取回了神珠,難道還有其他目的嗎?”

“……嗯。”

緹亞涅絲以有點賭氣的聲音回應。

“這件事和我有關嗎?”

像是對待小孩子一樣,賽羅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過了片刻,緹亞涅絲總算低聲說道。

“……那個。”

“嗯。”

“……我想讓賽羅……‘和我在一起’。”

“……哎?”

遠遠出乎意料的話語使賽羅不由得歪起腦袋。

接下來,緹亞涅絲慢慢地開口講述。

“……至今以來,我每次醒來都沒有認識的人……只是趕走闖入森林的侵入者,然后再次沉睡……我一直都在重復同樣的事。從幾百年前起,一直——”

聽著她的描述,賽羅的胸口不禁產生了一種苦悶的感受。

現在緹亞涅絲傳達給他的是種徹頭徹尾的“孤獨感”。

在隆巴爾德城見到她的時候也是如此。

明明面無表情,卻散發出寂寞的氣息。那副樣子——

簡直就像是“過去的菲諾”。

——因此,賽羅無法拋下她不管。

不知道她是否猜到了賽羅的想法,緹亞涅絲只是以清脆的聲音繼續淡然地說道。

“……我一直在等待。一定會有人回來……可是,最后還是沒有任何人回來。讓我守護森林的那些人,誰也沒有——恐怕以后也永遠不會。但是,我無法離開這座森林。‘旅途終結的森林’里有束縛我的腳鐐——所以,我看到賽羅的那一刻,才會這樣想。”

緹亞涅絲的聲音中籠罩著些許熱誠。

“……想到了什么?”

走到困惑的賽羅身旁,緹亞涅絲抓起他的手。

“如果是這個人……他一定可以永遠陪著我。”

寂寞的少女說出的發言——讓賽羅不知該如何回應。

母親去世后,菲諾剛剛來到米斯特哈溫德城的時候——

她是一個十分文靜、沉默寡言的少女。

伯父奧爾德巴很擔心她那種無精打采的老實狀態,于是就與賽羅的祖父澤爾德納特商量了這件事。

最終,他們得到了“小孩的事情就要用小孩來對付”的結論,這才讓身份有別的賽羅成為了菲諾的玩伴。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連對話都談不起來。

不管年幼的賽羅說些什么,菲諾都毫無反應,只是茫然地眺望著窗外。

有時她的瞳孔會不停抖動,像是在為某種事物感到害怕一樣,發出嚇人的慘叫聲——等到她的心情平靜下來,卻又會回到無精打采的狀態。

對看起來有些詭異的她,年幼的賽羅卻不知為何無法置之不顧。

并不是因為祖父澤爾德納特的請求。

當然也不是因為他對主人的養女有著越矩的感情。

在賽羅的眼中看來,那時的菲諾正在拼命地求救。

雖然沒有說出求救的話語,也沒有用行動來表現,但賽羅還是為了幫助菲諾,始終陪在她的左右。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段時間后,菲諾總算漸漸地開始說話了——過了半年后,她已經可以帶著同齡的孩子們一起玩了。

——在賽羅的眼中,那時的菲諾和眼前的緹亞涅絲重合在了一起。

站在不遠處的霍克艾嘆了口氣。

“你看吧?我都說了不要和她扯上關系比較好。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在這里度過一輩子的覺悟,反正你對此根本無能為力。如何——你想要毀掉自己,還是舍棄她繼續旅行?不管你做出哪種選擇,我都會協助你的。”

“前輩,你那種的說法方式……”

西茲可想要抗議,但她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而賽羅一時之間還沒有回應。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吧?”

少女依賴他的聲音讓賽羅的耳朵一陣刺痛。

正當他想要回答的時候——

藍色的天空突然開了一個黑色的大洞。

兩個人影從“對面的世界”掉了下來。

在慌忙抬頭的賽羅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曾經見過的女孩。

她是在隆巴爾德城趕走誘惑賽羅的緹亞涅絲,一身騎士打扮的少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她出人意料地現身于此。

另一人是有黑色皮膚和淡銀色的頭發的女性,她的身上穿著肌膚裸露在外的舞女裝。

這位女性比騎士打扮的女孩看起來要年長一些,差不多二十歲左右。那澄澈到詭異的雙眸和端正的鼻子散發出一股魔性的氣息。

降落在森林中的兩人看向西茲可和霍克艾,還有緹亞涅絲和賽羅,各自做出了反應。

“拉達娜大人!這就是霍克艾和西茲可!居然一下子就撞見他們了……”

紫色頭發的女騎士發出了與年齡相稱的高亢叫聲,但她似乎對昨天剛剛見過的賽羅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被稱作拉達娜的舞女風暴露女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肢體一般,輕盈地踏出一步。

她那富有彈性的黑色肌膚和裸露的服裝讓人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何處。不過,她的身上還有一股一旦在對峙時移開視線,就會立即被她突襲的危險氛圍。

女性輕輕觸摸胸口的紅色垂飾,像是在與朋友交談一般做出了指示。

“維奧萊,你去尋找庫洛加。我就陪這幾個孩子玩一會兒吧。”

“遵、遵命!”

女騎士按照她的只是,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在只剩下一人的女性面前,西茲可和霍克艾都渾身僵硬。

“拉達娜……‘轉瞬的舞姬’拉達娜·索德達恩薩·嘉莉格——?沒想到會與你在這種地方相遇,還真是孽緣啊——”

看來她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魔族。

西茲可面帶著緊張的表情咬緊牙關,而霍克艾的眉眼微微扭曲,重新扶好了眼鏡的位置。

“哎呀呀……露娜絲緹雅的心腹竟然會來到這樣的邊境之地——魔族的人才不足好像越來越嚴重了嘛。”

對霍克艾不知是諷刺還是出自真心的話語,名叫拉達娜的舞女回以甜甜的笑容。

“沒這回事哦?正是因為優秀的人才太多了,才會讓像我這樣的人來到這種地方——那么,難得我們再次相會,就讓我來為諸位跳上一曲吧。”

舉起結實緊繃的雙手,她甩響了手腕上的手環。

在類似于響板的聲音響起后,她的雙手中出現了一對細長的劍。

“我的第一個舞伴——果然還是選擇西茲可比較好。”

手中的兩把宛如蛇一般舞動起來。

具有彈性的柔軟刀身比起金屬,更像是活生生的生物。

賽羅知道這種魔導具。因為以前他曾經看到祖父制作屬于同樣系統的魔導具。其名為“蛇身劍”。

雖然是同樣系統的魔導具,但對方手中的劍并不是祖父制作的魔導具。劍刃的形狀不同,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蛇身劍上點綴著與舞女的劍舞相般配的裝飾物。

正如其名,蛇身劍可以隨心所欲地活動劍身。

就算用劍防住斬擊,它的劍刃也能以接觸面為支點發生變形,觸碰到對方的身體。雖然是會讓劍士避之不及的魔導具,不過它應該不太適合應對西茲可的“四重奏之戰輪”之類能夠遠距離操縱的武器。

(普通的蛇身劍?那還是西茲可小姐的戰輪比較有利……)

賽羅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但接下來的瞬間——

拉達娜的身影消失了,緊接著又出現在西茲可的“眼前”。

比起移動,這個過程更像是單純的消失,然后再出現。

西茲可早就防備著她的舉動,于是瞬間向后飛退,擋住了她伸出的劍刃。

賽羅一時之間還沒能判斷出究竟發生了什么。

在一眨眼間,拉達娜進行了瞬間移動——他只能這么認為。

“哎呀,真遺憾。攻擊方法一旦被人知道之后,果然會很不利呢。”

與格格大笑的拉達娜相反,西茲可面帶著嚴肅的表情擺好了迎戰的架勢。

只要在一瞬間放松警惕,就不知道她會出現在何處——與這樣的對手為敵時,絕對不能放松大意。

背后感到一陣惡寒的賽羅咬緊了牙關。對方除了蛇身劍,還使用了其他魔導具——他不禁為自己連這點小事都沒有想到而懊惱不已。

西茲可將三只戰輪配備在自己的周身,采取防御態勢。剩下的一只朝拉達娜飛去,但還沒有碰到她的身體,拉達娜就消失不見了。

“在哪里!?”

為了確定目標,西茲可一邊奔跑一邊大喊。

不遠處的霍克艾突然向下坐倒。

從他背后出現的拉達娜揮出的劍刃氣勢十足地掠過他的頭頂。

被對手干脆地躲掉斬擊的拉達娜輕輕地吹了聲口哨。

“……你是不是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這是我的秘密。”

微笑的霍克艾迅速伸腳,試圖絆倒她,但拉達娜又立即消去了身影。

賽羅呆呆地守望著三人在轉瞬之間進行的攻防戰。

(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在鄉間的米斯特哈溫德,他沒有機會見識到魔導師之間的戰斗。前幾天與哈爾姆巴克他們的戰斗,可以算是他第一次接觸到這種場面。

然而,與哈爾姆巴克和艾爾西等人相比,面前這三人的力量有著天壤之別。

現在賽羅總算明白阿爾凱因想要等到同伴趕到米斯特哈溫德,再和魔導騎士團戰斗的理由了。

要是讓這兩個人與阿爾凱因合在一起——一個魔導騎士團的小分隊根本不足為敵。

“……和你好像是初次見面呢。”

彎下腰來的拉達娜突然出現在深受震撼的賽羅面前。

鼻尖感受到一股甜香,賽羅僵立在原地。

如果對方真的有“殺意”,這一刻賽羅早就被殺掉了。

但拉達娜本人只是盯著賽羅的臉微笑起來。

“哎呀,還真可愛呢。看上去像是露娜絲緹雅大人喜歡的類型。如果有機會的話,再一起玩吧。”

拉達娜輕聲說完,便再次消失。

緊接著,她現身在慢了一拍出現的樹兵之拳旁邊。那是緹亞涅絲為了保護賽羅而做出的攻擊,不過這一擊甚至沒有對拉達娜造成一點擦傷。

——完全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賽羅!你沒事吧!?”

聽到西茲可的大叫聲,冷汗瑟瑟流下的賽羅點了點頭。

西茲可一瞬間露出了放下心來的表情,又立刻沉下臉色。

“拉達娜,要打就放馬過來跟我打!這場戰斗與那個小孩無關!”

拉達娜微笑著現身于與西茲可保持一段距離的位置。她邁著舞蹈般的步伐,將劍尖垂下。

“不必擔心,我與哈爾姆巴克不同,對小孩子可是很溫柔的哦?當然,是對誠實的小孩。”

她若無其事地牽制住賽羅,也是因為對賽羅持有怎樣的魔導具還沒有把握。魔族現在還以為“還流的輪環”仍在阿爾凱因手中。

賽羅回頭看向緹亞涅絲。

她剛才——替賽羅擋住了拉達娜。

“緹亞涅絲,謝謝你。”

賽羅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而緹亞涅絲瞇起眼睛,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賽羅。

從他的動作來看,賽羅果然只是把她當成了小孩子看待。

表現十分從容的拉達娜忽然移開了視線。

剛才那個被她叫做維奧萊的女孩肩膀激烈地上下抖動,正向這邊跑了回來。

她的身上負了輕傷。

“拉達娜大人!庫洛加和阿爾凱因在一起,他們正往這邊趕來!”

“唉——那個人果然背叛了呢。”

賽羅歪起腦袋。看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魔族的同伴間起了內訌。

拉達娜苦笑著回頭看向西茲可。

“剛好有個同伴背叛,我要先解決那邊才行——可以請你們不要插手這件事嗎?這樣一來,我也不會對這個男孩出手。”

正當她這樣說道時,阿爾凱因、菲諾,還有那個魔族男子從森林深處走了過來。

他們似乎已經與名叫維奧萊的少女打了一架。與包括阿爾凱因在內的三個人為敵,想必她根本不是對手,所以就逃回來了。

“阿爾凱因大人!”

看到黑貓的身影后,西茲可尖叫著發出了歡呼聲。與此同時,菲諾也大聲喊道。

“賽羅!你沒事吧!?”

菲諾面帶著讓賽羅不由得感到抱歉的擔心神色,立即跑到了他的身邊。

賽羅慌忙按住身旁緹亞涅絲的肩膀。

“緹亞涅絲,不可以叫出樹兵。”

像是被釘子扎了一下的緹亞涅絲不滿地瞪著菲諾。但是,她最終還是聽從了賽羅的請求。也可能是因為剛才一直在戰斗,快到極限的她已經無法叫出樹兵了。

菲諾不顧旁人的目光,緊緊地抱住了他。賽羅不禁為那份溫暖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賽羅……我真的、真的好擔心你……心臟都差點停止跳動……”

“嗯——對不起。”

輕撫著差點哭出聲來的菲諾的脊背,賽羅把視線投向了“另一位同伴”。

黑貓形態的魔導師阿爾凱因·達克菲爾德·羅姆奈利烏斯用它那小小的身體擺出優雅的姿勢,從帽子下方定睛看向拉達娜。

“哎呀,竟然能在這種地方與魔族的舞姬再會,莫非今天是我們彼此的災難日?”

他苦笑著說道,接著取下帽子——

然后,向拉達娜行了飽含敵意的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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