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劍，名曰：春風自來。

“請試之。”

說罷，手腕輕翻，劍光如細影般一閃而逝，似春風拂面，不可琢磨。

但寒光卻是做不得假的。

只消一息，場面靜的可怕，那如山壓來的劍勢瞬間崩潰瓦解，無疾而終。

隨后一聲崩倒徹底宣告了這場試劍的結局。

持劍的長臂在風吹起洛長青鬢發的同時落下，血色浸染了草地，陽光照得晶瑩，一片無聲。

隨之倒下的，還有自信，一名劍客的自信，練劍二十年的自信。

“這不是四季劍法，這不是四季劍法，這不是……”

李云含血嘶吼著，發冠掉落，狀若瘋癲，失去一臂的他連身體平衡也難以自持，好幾個踉蹌，聲音也略顯凄涼。

“我八歲學劍，雨雪風吹從未間斷，四季劍法我學了二十年，這不是四季劍法，這不是！”

“什么是四季劍法？

“我說是，它就是。”

洛長青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如魔音灌頂，李云的身軀應聲而來。

一名劍客的夢想就這樣葬在了烈日正剛的草地上。

“此子這一劍，精巧入微，單憑這一劍就可入劍仙之境。”

“他才多大，不足二十吧？！這么年輕的劍仙當世罕見。四季老人那樣的驚才艷艷也不過而立之年才成名，白云劍仙更是大器晚成，古稀之年方于河邊揮劍，劍驚白玉京……”

四周圍住的眾人面色各異，如吃了糠般鐵青難看，感慨萬分。

原本在他們眼中這不過是兩小兒試劍罷了，卻不想試出了個劍仙來。

“此子斷不可留！”

圓臉老者突然面色一狠，其余的人也都暗暗點頭，各懷鬼胎。

洛長青聞言差點笑出聲，回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記憶，是不是漏了句恐怖如斯？

不料這一舉動在眾人眼中竟成了挑釁。

不過他也不在乎這些，因為本來就是，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一閃過，像是在挑選獵物。

最終停在了唯一的一名女子身上，百花仙子，殷施蝶。

身材確實不錯，卻搔首弄姿，令人作嘔。

洛長青手輕輕一抖，衣袖稍滑，緩緩伸出五指，殷施蝶雖不知這在做什么，但武者的本能還是讓她感到莫名心悸。

“五雷正法，引！”

陰云迅速聚集，遙遙望去，好像天穹之上出現了個大窟窿。

殷施蝶暗道不妙，袖中白綾飛舞，如飛箭般射出，纏在了河邊的一顆粗壯柳樹上，隨即青草被碾出新嫩來，身影眨眼間已離去有數十步。

可惜，這雷法若是僅僅如此便不足以被稱為道門萬法之首了。

只見天空中一條粗壯的雷霆迅疾而下，死死的追蹤，危險就在身后，殷施蝶頓時亡魂皆冒，回頭一看，卻來不及尖叫就已被雷霆吞沒。

花容月色不復，只剩焦尸一具，依然保持著驚恐尖叫的姿勢。

“青草何辜，柳樹何辜！”

垂柳新綠，已可成蔭，卻也受殷施蝶的牽連焦黑了大半。

洛長青邁著步子走在草地上，悲天憫人地搖頭晃腦，活像一個悲情才子。

于是一揮手，道袍生風。

春風化雨決，催！

本來夾著寒氣的春風一下子變得和煦了起來，細膩地拂過每一株青草，

綠草扭著身姿，瘋狂生長，很快就沒過了白馬的馬蹄，然后是膝蓋，眨眼就已有了及腰深。

放眼望去，如是一片草海，遍目青綠，充盈了整個春天，焦黑了半邊的柳樹也再次煥發了生機，垂柳萬絲絳。

草海……更像是水草，纏人的水草！

油綠的青草突然化身野鬼的觸手，肆無忌憚的蜿蜒，如同魔爪，朝余下的十二人爬去。

漫天青綠飛舞，而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十二位高手卻在這小小的安陵縣城外丑態盡出。

這一曲鬧劇，至此終了。

洛長青走到嘴巴張大的焦尸面前，心念一動，祭出了煉化印。

焦尸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折疊著，扭曲了起來，然后失去了蹤影。

居然真的可以！

雷霆竟有如此威能，可以激發出人體內的某種潛能。

只是煉化的清黃之氣……聊勝于無罷了。

綠柳輕舞，小河流水，一路春光作伴，可那道人卻總是若有所思，愈陷愈深。

明月道人，清風觀……

洛長青感覺自己已經接近真相了。

越想念頭被鎖得越深，恍然一抬頭，大河寬寬，波光粼粼，一只孤點漸行漸近，在上面飄著。

孤舟無所系，風浪任憑之。

快到了。

過了清浪河就是青城山了，上了青城山就是清風觀了。

“喂，船家，這里！”

白芷薇隨身照顧的那個婦人吆喝著，沖著河面的船只使勁揮手。

正接近黃昏，河面被渡上一層金衣，小船在里面搖晃。

洛長青目光越過寬闊的大河，抵達了對面的河岸，青城山巍然聳立，青黛的輪廓已經模糊了，和昏黃的天空融為一體。

船近了，還是洛長青下山時的那位老者，臉上的褶子在夕陽下變得格外柔和。

“道長。”老者手持船槳，做了個稽首。

洛長青回禮，問道：“老丈，四個人，能帶嗎？”

“四個人……”夕陽在老者的臉上越陷越深，“可有什么行李嗎？”

見他神色糾結，洛長青心中了然，現在這個時辰只剩這老丈的一條船，而且這船不大，白芷微上山靜養也帶了不少行李。

于是拋出了清風劍，劍懸半空，體積也慢慢變大，洛長青手輕輕撫在馬首上，“是個通靈的。”

旋即一個躍身，踏在了劍身上，煉精化氣中期的玄真也跟著躍身，落在劍尾，偷偷拽住自家師父的道袍，眼睛用力睜出一條縫。

“你體寒，吹不得大風，到時直接到來清風觀。”好歹是付了錢的，洛長青和藹地囑托一番。

隨后虹光一閃，百米大江，轉瞬而過。

“仙人！”

老者驚呼，當即在船上就跪下，俯首跪拜，臉上的皺紋全被扯開了，口呼仙人不斷。

“這是真的仙人，這是真的仙人吶！”

白芷薇與那婦人也是一般模樣，紛紛跪下。

……

可惜時機不對，月亮只是出來個影子，天還沒完全黑，沒有明月照大江的氛圍。洛長青暗暗咂嘴。

本想御劍登山去，直至觀門前，卻突然想起了五靈廟一事。

這種禍害不除，那我輩之人修的什么道？！

道彰則惡不顯，道晦，則神劍出！

于是便停在了山腳下。

清風劍持在手中，雙目闔上。

良久，劍出。

平平無奇的一劍，簡簡單單的一揮，劍光迅疾而纏綿，一去數里，經久未絕。

這一剎那，月色仿佛更甚了一些，開始揮灑出了月光來。

月出于青城山上，劍出自劍仙之手，欲往……人間正道！

而在那數里外，山木遮掩下的五靈廟前，一道劍光憑空而來，好像是天道彰顯，從天而降。

然后……

五靈廟……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