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江城遲疑著,像是在試探,“死囚司迎急著見您,也許是他終于肯透露坊主失蹤的線索了。”
蘇小離心中一咯噔,她急于救命,對審死囚和找坊主都沒興趣,只想盡快拿到一尊寶貝瓷器溜之大吉!
蘇小離頭疼地催促:“叫你去你就快去,我拿了東西不也是為了坊主,為了案子?”
南宮晚是誰啊,千瓷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在誰面前都是一張冰霜臉,惜字如金。這也正是江城最看不慣的地方。眼下,他竟然噼里啪啦說一堆話,還破天荒地解釋起來。
江城眼里閃過一道狐疑的光芒,當即命令屬下:“你帶幾個人去搬寶物,其他人跟我一起,陪大人到地牢審問死囚。”
蘇小離有些傻眼,遲疑著:“我不急,等你們把寶物搬來再去審問也行。”
江城卻說:“死犯司迎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再不去審問,只怕錯過關鍵線索。”
“坊主曾交代,大人想要什么,都一應滿足。所以,大人要看瓷器,隨時都可以,不急在一時。”
江城這話是在提醒南宮晚,他只是因為坊主寵愛才有了號令的權力,但不代表他就可以取而代之,把千瓷坊的人當成他自己的將士。
蘇小離哪聽得到這一層去,只能氣呼呼地跟著去了地牢。
冤家路窄,在地牢與南宮晚碰了個正著。
這個南宮晚還真沉得住氣,不吵不鬧,一言不發,既不拆穿蘇小離的身份,也不為自己做什么辯解。只是在蘇小離經過時,臉上露出一絲壞笑,陰測測地說了一句:“自求多福。”
這四個字重重地落在蘇小離的心里,讓她心神不寧。她微微回頭看了一眼緊跟在身后的護衛首領江城,難道這小子早看“大人”不順眼,想趁坊主不在,滅了他?
還沒多想,下一刻,她就稀里糊涂地站到了一間空蕩蕩的地牢跟前。
蘇小離只是個瓷器鋪的小娘子,日常就是幫襯家里賣點兒瓷器,偶爾偷懶從后院溜出去摸魚逮鳥,沒見過世面,地牢這種地方只在臨街說書人的嘴里聽說過。如今被帶著走到地牢深處,只覺像走入冰窟之中,從頭寒到腳。
地牢空空,并沒看見犯人,一股陰森恐怖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哐當一聲脆響,地牢的門被打開,黑洞洞的牢房展現在蘇小離的面前。
奇怪,他們叫她審犯人,卻不見牢房里有人。
正遲疑時,黑洞洞的牢房里騰起蒙蒙血霧,詭異地包圍著蘇小離。
突然,蘇小離感覺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巨大的力量把她往地牢深處吸去。
她嚇壞了,想大叫求饒,可是,巨大的恐懼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讓她的喉嚨發不出什么聲音,連身體都發軟。
掙扎間,手虛抓了一下,頓時昏暗的地牢閃過幾道凌厲的電光。
抓她的那只手,力道松懈了少許。
電光未盡,滋滋冒火,仿佛要把地牢劈成碎片。江城見狀,臉色一白,瞳孔快速地收縮了下。他知道南宮晚是有點兒本事在身上的,但沒想到居然這般強大。
其實……
真正的南宮晚也被蘇小離發揮出的力量給怔住了,他自己還能不清楚自己的實力么?雖有點兒功夫,但跟江城等護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眼下,蘇小離這個女子卻不知觸碰到了什么機關法門,居然只在揮手間就發揮出了毀天滅地般的威能!
南宮晚的心里涌起巨大的疑惑:難道我的身體里封印著巨大的力量,平日未有察覺,今日換了身體,陰差陽錯打破了封印禁忌,巨大的力量才終于得以展露?
江城也有這樣的懷疑。
至此,他其實已經猜到南宮晚和人類女子蘇小離交換了身體。
南宮晚來到千瓷坊已有十年之久了,江城對他的舉止習慣都再熟悉不過。雖然換了皮囊,但他還是從那雙獨特的眼眸中察覺到了破綻。
江城回頭看向“蘇小離”。
“蘇小離”正盯著“南宮晚”,眼神有些錯愕。
江城的心里浮起一個新的疑惑:如果南宮晚并非尋常凡人,也不是千瓷坊任何一尊瓷器所化,那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天下泱泱,有絕世功夫的人屈指可數,他們的行蹤逃不過千瓷坊的掌握,為何南宮晚是個例外?
十年了,江城從未停止調查南宮晚。他不喜歡南宮晚憑借一張英俊的臉就將坊主迷惑得神魂顛倒,誓要找出鐵證將來歷不明的小白臉從千瓷坊驅逐出去。但是!十年了,一無所獲。
此刻,江城只覺害怕!
坊主的失蹤,是不是跟這個小白臉有關?
牢房內,一道紅影從空中墜落,重摔在蘇小離的腳邊,嚇得她本能地后退了好幾步。
仔細一看,躺在地上的人紅衣,白發,臉如神明仔細雕琢過的,雖遠不及南宮晚卻也稱得上俊美絕倫。此人臉色慘白如紙,已是氣若游絲的樣子,但眼里卻流露出巨大的恨意。
蘇小離蹲下,小聲對男人道:“落入千瓷坊的人手里,橫豎是死,不如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死個痛快。”
她小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冷眼冷臉的江城等人,還有那看好戲的南宮晚,“全是變態,一個也不該惹啊。”
男人凝望著蘇小離,那眼神似乎要看進蘇小離的心里。
如此俊美的男人,能犯什么錯呢?千瓷坊還真是個表面仙氣絕美實際上兇險陰森的地方!罪大惡極!
“用我的命,換天下儲君一命,很劃算。如今又搭上千瓷坊的坊主,賺翻了。你說,我為什么要交代?”
蘇小離覺得局面復雜到超出了她的想象,又是太子又是千瓷坊坊主,還是趕緊脫身要緊。
正焦頭爛額時,她發現司迎正盯著對面牢房的“蘇小離”。
他沒有血色的嘴唇動了動,“她?她怎么會在這兒?”
蘇小離懵了,脫口而出,“你認識我?”
“不對,你認識她?”
蘇小離明明對眼前這個人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啊。
不管了,先離開這個鬼地方要緊。
她大手一揮,“來人,把大牢鎖了,我看他冥頑不靈,什么也不會說,再熬他兩日。”
話音未落,就感覺脖子一緊,那紅衣白發的男人居然擒住她,壓著聲音在蘇小離的耳邊低語:“你的血就是這座地牢的鑰匙,我只要一滴血,就夠了。”
司迎用指甲在南宮晚潔白的脖子上劃破了皮,一滴血珠赫然溢出,懸浮在空中。
昏暗的房間里,紅艷的血珠像一粒破塵出世的寶石。
頓時,地牢蒙蒙血霧變得濃烈,瘴氣般死纏著每一寸空氣。突然又散開,天地變得澄明。
只是……
地牢里再無南宮晚和司迎的身影,只留下錯愕的江城和一眾護衛。
“大人!”有護衛喚了一聲。
江城看去,才發現關押蘇小離的牢房也已經空空如也!
不,應該叫關押南宮晚的牢房空了!
江城手握成拳,怒喝一聲:“追!”
他早就想除掉南宮晚了,堂堂男兒,屈身女子,單單憑借一張臉就能迷惑坊主,得到凌駕他之上的權力,簡直忍無可忍!今日,南宮晚和一個凡間女子交換身體,大可趁機除掉這根刺。
大好的機會,居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