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夏》
夏天總是不好受的,地勢原因紫外線很強,溫度算不得多高,但分外烘人,通常曬一個星期,又下一星期的雨,是應了外地人描述的“地無三里平,天無三日晴”。
機場的跑道建于半山,山腳一圈長了許多灌木,六七月時,結一種野果子。
樹莓,又名覆盆子。
我們本地人管它叫“泡(第一聲)”,有紅泡,黃泡,烏泡,看顏色來叫。
紅泡的灌木長得最矮小,一般沒有人高,但成熟最早,四月就可以摘到成熟的,紅彤彤的果實由很多小核果組成球狀,拇指大小,耐心摘一掌心,便可以收獲滿口腔的甜漿炸裂,略過齒舌時,甜八分酸兩分的感受在味蕾充斥,而又縈繞,分外滿足。
小伙伴總要成群結隊,帶著家里紅牡丹圖案的老舊了的搪瓷杯。
家長一般不參與,由大些的孩子領著。
拇指大小的泡摘許久才能裝滿搪瓷杯,還得是自控力好些,不然邊摘邊放往嘴巴放,傍晚到該回家時一看,杯子里三三兩兩的,該不好意思拿這大個杯子了。
而孩子的自控力是要被家長們說笑的:“還拿大杯子呢,摘得幾個呀”邊說邊往杯子里瞅邊看著娃笑。
盛夏還是與花生握手握到手指發酸的時候,自從國家倡導“禁止燃燒秸稈”后,加上玉米收益低,利潤小,種花生的人家便多了起來。所以到收成的時候,得全家出動扎扎實實干上好些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喝拉撒也全在黃土地上。
給自己的小板凳尋個安家處,也是有講究的。
早上八九點太陽就迫不及待要烘烤大地和大地里的人們。
高大的桃樹底下是最好的選擇,再根據太陽走向挪動,就可抵上個大半天。
一堆花生摘擇完花上一個小時是要的,板凳坐得不舒服了就用花生梗鋪墊一個“寶座”。加加疊疊不久,面前的活路(工作)見底,屁股下的積累也可以搬至下一處。
弟弟妹妹多的時候,地里說話聲嘰嘰喳喳,喋喋不休,我覺得我算是“氣氛擔當”,畢竟枯燥的工作要一整個白天,由此可見大家的心情活躍度的保持還是需要的,防止瞌睡還能在不知不覺中消磨時光。
攛掇大人講故事、我給大家猜謎題、和妹妹們談談近況、再忽悠忽悠年紀小的弟弟……總要找些事情做的。
奶奶說小孩子少說話,耽誤手上工作。這怎么行,那多無聊呀,該有瞌睡了。
外婆八十多歲了,但走路生風,我要是不快些,就容易趕不上她老人家。外婆兩腿蹬蹬蹬往前一大截,看著這情況,我就暗暗腳下使勁。
外婆知道好多“土謎題”,我打給弟弟妹妹們猜的就是從外婆那學得的,視若珍寶。比如廚房四件套“黃勒(的)堡堡,黑勒窩窩,歪嘴媳婦,扁嘴婆婆——打四個廚房用具”;再比如“一顆樹兒高又高,上面掛滿尖刀刀——打一植物”可惜文字里穿插不了語音,可以的話我就整個二維碼語音,用本地話講出來,就有韻味了。光是聽起來很是好玩有趣。(也不是不行,我研究研究)
《藏秋》
秋天是收成的季節,貴州的樹大部分四季常青,景色倒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但有閑暇的話可以走進鄉下農村走走看看,有關秋的東西,算得隨處可見。
雖然不似十幾年前大片大片的種上苞谷,但也是要在花生地的邊緣土溝里種上些的,曬干打成苞谷面(面粉狀),好的面用來做包谷飯,和白米飯蒸了拌著吃,配以酸菜豆米火鍋,安逸得很。
這時候還有特意下鄉來打爆米花(我們本地換作苞谷泡)的人,拿上些苞谷粒就去村口,爆米花機不是商店方方正正漂漂亮亮的,是手搖的橢圓鐵質機器,用火烤,放入苞谷粒再加上些糖精。
封閉的內部產生高溫高壓后,“砰”的一聲,苞谷粒就瞬間炸開。
家家戶戶打上一兩大袋,冬天圍著火爐時放一籃子在旁邊,是待客的必備佳品。
切記,吃多了容易上火,多喝水。
品質稍差些的苞谷粒打的面就留著攪拌喂雞或是熬煮喂狗,總是需要的。
紅辣椒,黃苞谷,綠豇豆鋪在房頂陽臺或是院壩,遠遠望去,陽光傾撒于村莊,落在這些預備著冬天來年日子的農作物上,盡裹蜜黃。
有時候暴雨來的猝不及防。
老人小孩的呼喊,急促的腳步,匆忙的動作。掀開防水塑料!揚鏟在地面快速推動!磚頭被搬到各處壓緊!人們的身影來來往往。
待風平浪靜,塑料蓋在堆成小山的苞谷上,半干的辣椒裝在筐子里放至堂屋。
人也成了落湯雞。
害,這有什么。
地里的辣椒紅得快,摘辣椒得早晨或是傍晚。奶奶前一天便跟我打招呼要早些去,可我忘記了,只能傍晚把早上的量也摘了,不然青的著急變紅,第二天第三天原先沒摘的就得被太陽烤壞,可惜了。
紅辣椒要選完全紅了的,帶了青色的話經過幾天太陽天就成了白色。
水泥地在太陽下曬東西的效果很好,東西底部也可以接觸到有溫度的地面,曬好的辣椒用大型塑料袋裝起來扎好放到干燥的房間。
這時候豇豆也到了最后一波,奶奶便不拿去早市批發,生灶燒水后將豇豆燙煮一圈,漏勺撈出放涼,鋪撒在洗干凈的地板上,樹枝和木架子上也掛滿了。曬干后用塑料帶子分成若干,也放到房間里。
大部分家庭里或大或小有一間房用來放置雜物和罐子干貨。
《自由式浪漫》
七塊地上生長的錯落著自己的自由式浪漫。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晚間消遣,或含飴弄孫,或搖扇閑聊,再或是喝酒耍牌。都是文明生活的匆匆過客,總要尋得個知足常樂。
我們各自的一方天地里,有窄有寬,有長有短,唯一可以相視一笑的,便是于征途披荊破棘的勇氣,于安穩地罩護所愛的堅定。
我們生來便沒有健壯的身軀和巨大的塊頭,所以必須設法讓自己的世界適合自己的生活。那首先滿足了人體,才能求得情感。不論是希望兩者持平,還是傾向人體的滿足,亦或是精神的追尋,靈魂的棲息處,都該有一片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