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必驚訝，也不必傷心。這種藥，我也吃過……”徐興祖淡淡的一句話，在歐陽天人心里面好像掀起了無窮的波瀾。

他可沒這么容易相信別人。

多少年在宗門，還有在江湖上闖蕩的經歷，讓歐陽天人的內心多多少少對別人的話都有些抵觸。

可是徐興祖繼續緩緩而談：“只不過我沒有你服用的量大而已，我只是把其中的一枚藥丸碾碎成粉末，看咱在別的大補之藥里面，當成一個藥引子。他在我體內，就像沖鋒陷陣的戰，士能夠開辟一條道路，有助于其他大補的藥發揮最好的藥效……

毒藥稀釋一千倍，就是一種良藥。可是沒想到你這么生猛，竟然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把這種毒藥都不稀釋，反而是加量的服用。”徐興祖搖搖頭，看著歐陽天人的眼神里，竟然有這一絲憐憫。

這讓歐陽天人有些接受不了。

他聽徐興祖說的意思，不像是假的。而且也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這么些時日下來，他越發感覺這些藥對自己身體的副作用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懸崖勒馬，為時已晚。

他現在就算不服用，身體也有了成癮性。

徐興祖接著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你既然服用了這種虎胎易經丸，有一段時日了，一下子戒斷是不可能的。等到童長老回來，我可以請求他給你替換一種類似的藥物，雖然說不能挽回你的全部損失，但是起碼可以讓你延年益壽，把你已經損失的壽命彌補一些回來……

當然啦，時間太長也是不現實的。按照你今天的反應來說，我想想……”徐興祖摸索著下巴，抬頭四十五度角看著天空思索了一會兒，低下頭重新注視著歐陽天人，緩緩道：“差不多也就是個延長你六七年的壽命吧，我已經把利害關系都跟你說了，那么現在你自己做個選擇，這些剩余的虎胎易經丸，到底你是扔了，還是繼續留下來破壞自己的身體？”

徐興祖說完這句話，目光不輟的盯著眼前的這位天之驕子歐陽師兄。可是歐陽天人卻沉默不說話，很顯然，他心里面非常糾結，不知道該怎么辦。

忽然他伸出一只手，強有力的抓住了徐興祖拿著藥丸的手腕，就好像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的唯一稻草。

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個動作，徐興祖已經知道他的選擇是什么。輕輕嘆了一口氣，把手里的小藥瓶兒扔了過去。歐陽天人接住藥瓶，一股腦倒出好幾粒藥丸，直接一仰脖子服用了下去。

不一會兒，整個人全身開始顫抖，好像是得到了滋潤的小樹苗，又像是干涸了好多天的植物，在雨水澆灌的那一剎那，從根部到靈魂都在顫抖。

徐興祖看他無可救藥的樣子，就伸手把插在他身上的銀針全都拔走了。每一根針拔下去的時候，歐陽天人師兄都微微呻吟一聲。

那種感覺，就像是痛苦中夾雜著爽感，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歡還是受罪。但是徐興祖看得出來，歐陽天然師兄盡量想在他的面前保持體面。

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為這種上癮的藥帶來的副作用，不是人的意志力可以抵消的。

它首先腐蝕的也就是人的意志力。

徐興祖不想讓歐陽天人師兄沒有面子，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轉身走了。但是并沒有走遠，只是躲到僻靜的地方，讓歐陽師兄一個人在這里承受痛苦。

過了好一會兒，歐陽天人感覺不到了徐興祖的氣息，整個人進入了剛才服藥的狀態，盤腿坐在草地上，雙手合十，五心向天，頭頂后背胳膊上面，冒出疼疼的蒸汽。

仿佛身體中正在進行著激烈的變化，還有身體的使用權。

不多時，歐陽天人睜開雙眼，面部表情非常冷峻，已經從剛才那個藥癮發作的喪家之犬，變回了全身精神抖擻，警惕性無比之高的天之驕子。

他左手輕輕一托，刀鞘里的鬼頭刀已經飛了出來，被他右手緊緊握住，朝前急奔了兩步，刀尖已經指在了在旁邊靠著巨石休息的徐興祖的鼻尖上。

“你看到了我的秘密，我該不該留你一條活命呢？”歐陽天人似乎隨時都可以下手殺了面前的這個救命恩人。

徐興祖抓住他的猶豫，直接反口問道：“你剛才好了，就準備殺你救命恩人，難道不怕下次藥癮發作的時候，沒有人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嗎？”

修行的人最講因果，聽了徐興祖這句話，歐陽天人把刀慢慢收了回去。

徐興祖輕輕嘆了口氣，一臉無奈。

“其實剛才我在用銀針救你命的時候，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結局。其中有一種，就是你拿的刀指著我。沒想到這么快應驗了。可是，即使你想殺我，我也抑制不住救你的決心，因為我入了宗門，學習的就是醫道，治病救人那是我們學醫之人的本分。至于你會怎么報答我，那就不在我考慮的范圍內了。”

歐陽天人聽到徐興祖這么說，心里面更加慚愧，朝后退了半步，那把鬼頭刀已經改變了方向。

徐興祖看到對方心軟了，自己的性命似乎也能留下來了，準備再給他吃一顆定心丸。

“歐陽師兄，你放心，修行之人每個人都有秘密。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而且我對你們這些修煉的手段也不感興趣。你其實并沒有殺我滅口的必要……”

“你敢為你剛才說的話，對天發誓嗎？”歐陽天人師兄終于后退了一步，可面色嚴厲的審視著徐行祖。

恩將仇報，也不是他的為人準則。

他只想要一個安心而已。

徐興祖長吁了口氣，他剛才救人的時候，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些魯莽。早知道歐陽師兄會拿著鬼頭刀對著自己，再來一次的話，他絕對不會選擇救人。

但是現在看來，歐陽師兄也不是窮兇極惡之輩，自己只要發一個誓言，想必可以從他手中逃得性命。

當然了，如果這個歐陽師兄想要真的殺他滅口，那么他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在百花谷里面，也并非只研究救人的方法，身上藏著毒藥，也是有一些的。

想到這里，徐興祖松開了手心中緊握著的八步斷腸散粉末，順著后背的衣服衣角，悄無聲息的把粉末滑落了下去。

徐興祖按照歐陽天人的要求，對天發了一個誓言，對方這才還刀入鞘，面色也變得平和了許多。

徐興祖縮了縮腦袋，發現鼻尖上面有紅紅的一點，似乎就是被那鬼頭刀輕輕點破的。想起剛才的事情，不由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