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不簡單，他知道來矮山找白云觀，也知道上了山一路向前闖，很快就能見到當家人，也就是張穩。

第一，他和高如明一定有過至少一次溝通。

第二，他得了消息第一時間選擇上山告知，順便拜師學藝。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機會主義者。

他的年紀太小了，表現的這么明顯，絲毫不做隱藏，張穩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沒有答應。

至于這小子送來的情報，不能說沒用，但是能用的那部分也少的可憐。

不管高如明是以什么樣的罪名被帶走的，這就是一次有預謀的打擊。

張穩想要在山下開書院，與孫有德降妖除魔過程中無意間打跑了的當地妖怪，毫無疑問的是，張穩這個外來者都在挑戰當地已有的秩序，所以他受到沖擊理所應當，斷了人家財路，還不許人家反抗么？

之所以說這份情報意義不大，是因為這些都在張穩的打擊范圍內，只是還沒有付諸行動罷了。

倒是高如明那邊，張穩連算了幾卦才確信高道長命中該有此劫，假設沒有他這個突然跑來入門的道士，也會出別的問題。

只要高如明還在曲江城一天，他必將碰到陳若虛這樣有仇必報的的人。

……

當張穩回到客房時，發現英子已經醒了，小姑娘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師父，外面有人來了嗎？”

“來了個送信的，我讓他在道觀門口休息，等到明天一早送他下山。”

張龍英沉默許久，也沒有躺下去，只是坐在床上看著燈火搖曳下的張穩。

“師父，我聽說女子待在道觀里多有不方便，還會帶來霉運，高師叔好幾次碰到麻煩，會不會和我有關？”

“哪里的話，你高師叔喜歡你都來不及，怎么會覺得是你的問題？師兄此次蒙難，不過是為了償還此前的因果，不如等他回來后你親自問他?！?

小龍英沒有說話，閉上眼睛重新躺回去，沒過多久便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張穩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別看這丫頭人小，暗地里鬼精，哪像高師兄那樣厚道。

……

白云觀前殿，二狗子就靠在門邊，身下墊了塊蒲團，迷迷糊糊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他醒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前一天晚上的道長在煮粥，濃郁的香氣喚醒了饑腸轆轆的身體。

“來這邊坐下?！?

張穩呼喚了一聲，二狗子這才看見石桌旁又多了一個人，看上去年歲和他差不多大，正投來好奇目光。

不認識，挺陌生的，道觀里怎么會有女孩？

二狗子看了兩眼，趕忙從蒲團上爬起來，又把蒲團送回到原位，這才跨過門檻來到張穩面前。

“師父早上好。”

“我沒收你做徒弟，你拜我做什么？”

“反正早晚也得是師父的弟子，早拜晚拜還不是一樣？”

二狗子又躬身施了一禮，站在一旁不敢入座。

張穩道：“我讓你坐。”

“弟子不敢，弟子在一旁侍奉即可，萬萬不敢入座。”

張穩板著臉：“你要不入座，我又要施咒讓你坐下，敬酒不是吃罰酒嗎？”

二狗子駭然。這才誠惶誠恐的坐在石凳上，屁股只敢挨著半邊，兩腿打顫，隨時準備爬起來。

張穩看鍋里的粥煮的差不多了，便拿著陶碗盛粥，隨口問道：“山下還有什么營生？”

“什么也沒有，弟子只能祈禱度日，曲江城不像往年那般富裕，能討到的吃食也極其有限。”

“為何？”

面對張穩連連發問，二狗子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起初還有些生澀，到了后來已經能繪聲繪色的描述出具體畫面。

“師父有所不知，曲江城近年來風調雨順，沒怎么出過大災，可眼看著三年之期將近，又到了祭祀水神的時候，倘若水神老爺不開心，連人帶船拱幾艘下去，那大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張穩道：“我聽聞曲江水神乃是一條修行千年的蛟龍，附近還有它的祠堂，為何要做這種事？”

“師父說的是蛟君？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師父今年才到曲江城，不了解此處過往。

“早在五六年前將，水神就已經換了天，百姓祭祀供奉的是一條大魚，這條大魚喜好飲酒，平日里也只潛伏在水底不出，等到逢年過節便向當地人討要供奉。

“如果滿足了它，自然一年無恙，要是惹了它不開心，過往漁船貨船十有八九要遭殃，少的損失一船貨物，多的連人帶船一起進了水神老爺的肚子?！?

五六年前的事張穩還真的不夠了解，林修業以前寫給他的書信中似乎看到過類似的回應，只可惜那時候忙著南征北戰，又得穩妥的安排好應寒夜的日常修行，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不像現在這樣蛟龍入海，再也沒有牽制。

“我在附近沒見過那條大魚的供奉祠堂，你要是知道哪里有，可以帶我去看一眼？”

“謹遵師命?！?

二狗子異常高興，道長總算沒有拒絕他，又連忙從石凳上站起身朝著張穩行禮。

一直沒有開口的英子忽然說道：“師父，我也要跟著一起去。”

“無妨，我本來就是要帶你去的。”

張穩把熱粥給分了，又從正殿的大門后面摸出來一條扁擔和兩個竹筐，這東西原本是高如明下山補給物資用的，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你們二人就坐在這竹筐中，我挑著你們下山便是?！?

“師父萬萬不可?！?

“師父，這又是什么意思？”

二狗子誠惶誠恐，但張龍英知道自家師父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他這樣要求必然有他的原因。

張穩淡然一笑：“不必再問，照做就是，我又不會害了你們。”

張龍英雖是已經有了歲數，但她常年營養不良，發育遲緩，身體要比表面年齡更小，二狗子更是瘦的只剩皮和骨頭，比張龍英還要差些。

兩個孩子坐在竹筐的一頭一尾，張穩一肩挑卻也感受不到多少吃力。

他吆喝一聲，便帶著兩個孩子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