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走進240班的教室，這時候還是課間，整個教室里亂糟糟的，但是就像曾軍說的一樣，這些學生相處得倒是意外的和諧。

沒有什么烏七八糟的事情，一眼過去，也沒有看出有什么類似于“班級惡霸”的角色存在。

小情侶躲在角落里卿卿我我，網癮少年在桌子下面翻《游戲世界》，沒吃飽早飯的在啃饅頭，晚上沒睡好的趴在桌子上補覺。

懶散當然是懶散的，可也沒啥大不了的事情。

他沒有跟任何學生打招呼，自顧自地從教室后面的休息室里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到最后面，大概是猜出了他的身份，那對小情侶也收斂了起來。

男生終于把手從女生的手上挪開，變成了腦袋碰腦袋的竊竊私語。

林塵看得好笑，但也沒去戳破他們的少年心思。

這當然是要處理的----但還是等自己正式挑明身份之后吧。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搬著凳子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哎，哥們，你是來聽課的老師嗎？”

“……算是吧，過來學習的。”

“哦……”

男生拖長了聲音，繼續說道：

“咱們班沒什么好學習的，你是被領導坑了吧？要聽也是去聽什么249、250這種重點班啊，聽我們干啥。”

“你不懂，就得聽差的，才能學到東西。”

“好的班級都一樣，差的班級各有不同。”

林塵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還學上托爾斯泰了……不過也有道理。”

“行吧，我可不敢招你了，看你這氣質，我都覺得像是教育局下來微服私訪的領導，還得是某個大領導的公子那種。”

“那你看人挺準的。你叫啥？”

聽到這話，男生趕忙擺手。

“別別別，你可千萬別問我叫啥，我可不想被你參一本。我回去上課了！”

林塵還想拉住他，就在這時候，上課鈴聲也正好響起，于是他也只能笑笑，任由那個男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預備鈴響完是正式鈴，但正式鈴之后足足兩分鐘，這節數學課的老師才姍姍來遲。

她看到了坐在后排的林塵，這兩天學校里的新聞傳得風風雨雨的，她自然也知道林塵是何許人也，于是她便擠出了一個笑容，向林塵----以及班上的學生點頭后，才開始上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塵再一次體驗到了高中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只用一個字就能形容，那就是，困。

真的是困，不只是數學本身枯燥，更重要的是，這個老師講得是真的差。

甚至可以說，味同嚼蠟。

她純粹只是按照課本的內容復讀了一遍，然后又卡著時間點提了幾個問題罷了。

說真的，這種教學方式，能教好學生就有鬼了。

當然，這是惡性循環的一部分。

學生不愿意學，老師當然不愿意教。

老師不愿意教，學生更不愿意學。

死結。

要打破這個死結，還得是靠自己。

正當林塵琢磨著怎么下手的時候，數學老師開始點名了。

“陳陽，你來黑板上寫一下這個問題。”

話音落下，林塵看到之前跑來跟自己搭訕的那個男生站了起來，走上了講臺。

黑板上寫著的是一道最簡單函數方程。

F(x-1)=x2-4x，求f(x)。

像這種題目，哪怕是十幾年沒接觸高中數學的林塵，閉著眼睛也能做出來。

但離譜的是，那個男生居然不會。

按照進度，他們明明才剛學完的課程。

“不會？”

講臺上的數學老師同樣有些驚訝。

“……老師，確實不會，忘了怎么做的了。”

“……下去吧，有會的嗎？”

沒有任何人舉手。

就這一個細節，林塵便發現了問題。

這個班級的風氣，出問題了。

他相信，這個班里50個學生，會做這題的絕對不是沒有，但卻沒有人愿意回答。

原因很簡單。

他們很可能覺得，在這種時候去回答問題，是一件刻意出風頭的、丟臉的事情。

這是極為幼稚的思想。

但悲哀的是，越是教育水平低的學校里，這種思想就越普遍。

卷王？

這年頭還沒有卷王這一說，也沒有人會覺得卷王有多了不起。

不好弄啊……

林塵暗暗嘆了口氣。

一堂課下來，他算是親眼目睹了240班的水平，下課鈴響起之后，講臺上的老師像是解脫了一樣走出教室，而他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劉老師！”

林塵叫住了迫不及待往樓下走的數學老師。

“林總----林老師，有事嗎？”

林塵笑了笑，回答道：

“沒什么事，就跟你隨便聊聊，咱倆也就入職的時候見了一面，還沒正式互相介紹過呢。”

數學老師劉敏也回了一個微笑，用略帶玩笑的語氣說道：

“你就不用介紹了，我叫劉敏，是240的數學老師----不過我估計我也做不久了。”

林塵心里暗暗記住了這句話，心道她大概也是那四個想要換班的老師之一。

“怎么說？問題那么大嗎？”

劉敏嘆了口氣，回答道：

“已經不是問題大不大的事情了，你也看到我剛才上課的情況了。”

“講課沒有人聽，提問沒有人回答，搞小動作的一大堆，能安安穩穩一堂課下來我都是謝天謝地了。”

“你說，這課還怎么上呢？”

“倒也是。”

林塵附和了一句，沒有低情商到去說出諸如“是你教的不好”這種話。

因為他清楚，教的確實是不好，但那也不能只怪老師。

“總之吧，這個班真的不好帶，你現在是接了班主任，會比我們這些普通老師更難。”

“我還是覺得你得好好想想……你可是天才，在這種破事上栽跟頭，不太合適。”

林塵搖了搖頭說道：

“我也不是什么天才，都是一步一步過來的。”

“那也很不容易了。不管怎么樣，你能接這個班主任，學校里有很多老師都會感謝你的。”

“要不是你接，可能就得輪到他們頭上了。”

“下節課就是你的了，怎么樣，想好怎么開場了嗎？”

“那必然是想好了。”

林塵的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會給他們一個，終身難忘的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