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是真的發(fā)錯了消息。
因為被邀請去參加軍訓文藝匯演,當天下午的訓練林柚就已經(jīng)在舞蹈室度過了,今天一天也是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舞蹈室。
時間緊,任務(wù)重,林柚的時間安排并不比軍訓的時候要松,反而因為是獨舞,老師對她的要求更多更嚴,直接搬了個小椅子坐在她對面看,一丁點兒的松懈和差池都會在老師的眼里無限被放大,得到一句批評。
這種強度的訓練,比起當初集訓的時候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累得林柚散訓回到宿舍之后就覺得悶的很,想要找人出去散心放風。
看了眼時間,林柚卡著舍友出去吃飯的時間發(fā)了條消息,誰知道退出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發(fā)錯了人。
周嘉揚時時刻刻地關(guān)注著聊天框,林柚又何嘗不是。
在吵完架把人從置頂上撤下來后,隨著更多人的消息進來,周嘉揚的聊天框被擠在了很下面,每次林柚要找的時候都要往下面找很久。
在發(fā)現(xiàn)這樣不方便翻閱之后,林柚又氣鼓鼓地把人重新置頂了回去。
甚至反反復(fù)復(fù)這樣操作了很多次。
著急忙慌地撤回,林柚看著聊天框,又覺得只留一條撤回消息在那里很容易引起誤會,就好像自己服軟主動去軟化了氣氛,又刪除了一般,看上去實在是窩囊的很。
于是又狀若無意地發(fā)了一條聲明過去,帶著一股林柚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欲蓋彌彰。
原本因為吵架環(huán)繞在兩人身上的怒氣早就在一次次的思念和面對面的打交道里面消失了個十成十。
現(xiàn)在的兩廂膠著,無非是年輕小情侶相處久了之后久違的叛逆,叛逆催生了兩個互相臣服的人少有的勝負欲,點點的星直接竄上了房梁,將整座屋子燒得揺揺欲墜,就好像誰先低頭誰就輸了。
將消息撤回之后,林柚也沒了找人陪同的心思,戴著耳機換好運動服,踩著夕陽的余暉就一個人出了門。
九月下旬的天氣還不算什么涼爽,天邊還隱隱約約的綴著幾縷火燒云,タ陽的光從天邊照過來,在地上留下了一地的碎金。
林柚路過籃球場,去到隔壁的操場上準備散步走圈。
耳機里面放著節(jié)奏感很強的音樂,林柚的頭發(fā)扎成馬尾蕩在身后,全然沉浸在了音樂的世界里,蹦蹦跳跳地從籃球場地邊緣的綠色網(wǎng)邊走過,一眼都沒有往里面看。
也就沒有看見靠著綠色網(wǎng)格那一塊場地上,正在和好朋友們一起打球的周嘉揚。
少年的發(fā)用紅色的發(fā)帶阻隔在皮膚外頭,垂落在眉眼處,隨著少年起身跳躍投籃的動作擦過臉頰,落在鼻梁處,點點晶瑩的汗珠隨著落地的震動落下,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留下不明顯的水痕。
喘了口氣,周嘉揚看著籃球從籃網(wǎng)中落下,手蹭了下側(cè)臉往下滾落的汗珠,一邊往后退一邊和前來慶祝的兄弟擊了下掌。
少年穿著運動短褲,寬松的褲腿隨著少年的跳起落下卷起來,貼在了汗?jié)竦钠つw上,露出肌肉勻稱的膝蓋以上,在隱隱發(fā)黑的天幕下像是白的發(fā)光。
周嘉揚的身體比例原本就是實打?qū)嵉暮茫縿攀萃纫查L,身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漂亮肌肉,不單薄也不壯實,是剛剛好好最受小姑娘喜愛的那一款,只是往那一站就足夠勾人。
“誒,揚哥,你怎么這么白。”同行的籃球好友看著周嘉揚停下腳步伸手去扯短褲的下擺,抱著籃球一邊等他一邊開口問道,“你看我們哥幾個也喜歡打籃球,一個個的曬得都成小麥色了,怎么就你還這么白凈啊。”
周嘉揚的視線在球友身上定了一瞬,語氣不是很在意的:“你們這膚色挺好的,黑點兒多健康啊,小麥色可是很多男生夢寐以求的膚色。”
“少來,你以為我們求安慰呢。”球友笑了一聲,見周嘉揚準備好了,繼續(xù)把球一拋,“快說說看,你是不是經(jīng)常去室內(nèi)籃球場打球。”
周嘉揚接過籃球,漂亮的帶球過人,用起跳的假動作卸掉面前的攔防,然后繼續(xù)起跳投籃。
差了一點點,沒進。
籃球砸在地上砰砰作響,周嘉揚回去找那個詢問的球友,笑著開口:“哪里,之前也都在學校里面打野球,只是之前女朋友一直堅持要給我涂防曬,我要是哪天忘記涂了能絮絮叨叨念我一天。”
少年聳聳肩,言語間既是炫耀又是無奈:“我當然只能照做,你說是不是。”
球友聽出來了周嘉揚言語中的炫耀,笑罵了一聲,抬手就輕輕拍了下少年的手臂:“我說怎么突然這么好說話有求必應(yīng)呢,原來是把我當狗虐。”
“對啊。”少年輕飄飄的一句話,一閃身躲過了對方的拳頭。
“那什么時候介紹一下唄。”其他的人聽見了這邊說話的動靜也都湊過來,一群人索性即興的中場休息了起來,聚在一起打算聽周嘉揚的八卦,“你這么帥,你女朋友應(yīng)該也是那種校花級別的吧。”
“那不是肯定的嘛。”球友跟著哄,”那不得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類型才行啊,畢竟咱們揚哥可是側(cè)顏帝。”
周嘉揚的臉色卻微微沉。
下午被人撤回消息又發(fā)了一句淡淡的解釋話語的酸澀感又一次涌上心頭。
要不是因為吵架還沒和好,他大可以現(xiàn)在就大大方方驕傲地說出林柚的名字,接受被自己蒙在鼓勵的好兄弟們的一頓胖揍。
但是不行。
周嘉揚咬牙,身側(cè)卻傳來球友的小聲驚嘆:“誒,那不是林柚嗎,她怎么一個人來操場了啊。”
周嘉揚目光順著過去。
穿著粉色運動服的小姑娘戴著耳機,褐色的發(fā)被皮筋綁起來,晃晃蕩蕩地墜在身后,寬松的運動短褲在膝蓋以上,露出小姑娘筆直修長的一截白凈小腿,白色的高幫襪子裹住腳踩,正在綠網(wǎng)邊上蹦蹦跳跳地朝著操場的方向走。
視線在小姑娘和自己一起買的情侶運動褲上停留了一瞬,又警惕地在林柚的周圍仔細梭巡了一下,見小姑娘確確實實是自己一個人來到的操場,周嘉揚的心情微妙的又好了起來。
“這樣吧。”周嘉揚垂落了眼睫,再抬眼時里面帶著些笑意,視線透過球友的耳畔落在遙遙走遠的林柚身上,“等有機會,我問問她,她如果同意的話,我們一起吃頓飯。”
“行啊。”球友們開開心心的應(yīng)了,一群人又跑去打球了。
周嘉揚視線慢慢移回來,邁步朝著籃球場中心走過去。
和好,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林柚被人堵在走道一邊的時候是有些驚訝的。
白天在舞蹈室里面待了大半天,身上的筋骨都被狠狠拉開了,跑步的時候反倒會覺得身體輕盈了很多。
穿著運動服沿著操場跑道慢跑了幾圈,林柚身上沁出了汗意,胸口的心跳聲也快到了一種程度,于是慢下來腳步,走到跑道外圈去,沿著最外圈慢慢的走,把耳機里面的音樂切換到節(jié)奏舒緩點兒的歌單。
跑道外側(cè)之外圍著的就是綠色真草坪和健身器材,很多學生都在這邊健身和壓腿,又或者就是單純的爬上雙桿去上面坐著發(fā)呆望風。
林柚慢慢的走,視線還時不時在周圍的健身器材上看一看,沿著跑道走了一圈多過來,停在之前物色好的器材前面停下來做拉伸。
等準備轉(zhuǎn)身走的時候,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穿著短袖短褲看上去也挺高的一個男生,長得算是清秀,站在那里姿態(tài)很好,肩頸修長,盤靚條順,渾身都散發(fā)著“我是舞蹈生”的氣質(zhì),正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林柚的面前,一雙眼睛不太好意思的時不時看一眼林柚,又飛快的離開。
“那個……”林柚偏頭看了一下旁邊的路,發(fā)現(xiàn)全是小腿高的雜草,唯一一條清理過的小路被少年給占據(jù)了,于是抬手禮貌地說道,“不好意思,我要從這邊離開,同學你能讓一下嗎?”
但是男生并沒有讓開,反而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視線落在了林柚的身上。
林柚:?
直覺讓林柚覺得事情在朝著一種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
果然,不妙的預(yù)感得到印證,下一秒,男生的聲音還帶著顫,緊張到近乎結(jié)巴的開口:“林柚同學,我……我還蠻欣賞你的。”
林柚懂了。
與幾年前自己站在周嘉揚面前別無二致的情景,在幾年后再一次原樣的展現(xiàn)在了她自己的面前。
當時周嘉揚是怎么回答的來著?
回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好像是周嘉揚面無表情的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皺起眉頭看過來,讓她下意識就覺得告白要遭。
于是林柚決定模仿一下某人當初的做法,真真正正的實現(xiàn)遠景重現(xiàn)。
小姑娘穿著運動衣,束起的馬尾垂在腦后,露出一張漂亮的小臉來,然而聽了男生的話,小姑娘卻反而微微皺起了眉,像是有些抗拒一般,抬步往后微微退了一步,一下子就拉開了兩人之間原本就很寬敞的距離。
林柚的眼睛睜開了其實是可愛的杏仁型,從下往上看的時候更是顯得可人,然而此時卻半垂了眼皮,眼睫垂落下來,燈光被眼睫擋住在臉上打下陰影,遮去了眼瞳中所有的思緒。
原本可愛無害的小姑娘突然搖身一變的高不可攀,視線看上去又冷又兇的。
男生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感覺從林柚的身上無端端地感受到了那位叫周嘉揚的拽王,給自己的感覺。
男生并不是傻子,到這里也知道了自己大概是沒戲,于是主動往后也退了一步,給足了林柚舒適的空間,唇邊帶了很淡很淡的笑,像是在安撫自己,好讓自己不至于太過于失態(tài):“我知道了,謝謝你。”
“沒事的。”林柚搖搖頭,語氣又回到了輕松的嬌軟,“祝你生活愉快。”
男生聲音很小的一句:“你也是。”
看著男生走遠,林柚發(fā)覺身上先前跑步積累的汗意已經(jīng)幾乎被蒸發(fā)干了,先前因為跳舞的悶感因為跑步吹了會兒涼風也散去了不少。
看了眼時間,林柚也沒有繼續(xù)散布下去的欲望,就想著再去舞蹈室里面復(fù)習一下舞蹈動作,跟著音樂跳兩遍。
小姑娘戴著耳機,搖搖晃晃地往外走,路過了綠色的籃網(wǎng),也路過了站在球場內(nèi)視線晦暗的周嘉揚。
差不多看了全程的少年瞳色深深,垂在身側(cè)的手青筋微微鼓起,只覺得心里的火終于成了燎原之勢,熱烈地近乎要把他自己給烤干了。
“揚哥,你還打嗎?”球友發(fā)現(xiàn)周嘉揚的不對勁,過來拍了拍人。
“不打了。”少年低頭,走到籃球架下面拿起東西就抬腳走人,“有點急事,先走一趟。”
先前在操場上那暗含警告的一眼并不是鬧著玩兒。
被火焰灼燒到失去理智的蝴蝶,此時此刻,只想要好好地,享用那朵嬌嫩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