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信我嗎?
- 念山月
- 江京楠
- 2321字
- 2025-08-20 22:34:41
江南的冬天來得遲,卻帶著浸骨的濕冷。客棧的老秀才送了盆炭火,紅炭在銅爐里明明滅滅,映得兩人交握的手暖融融的。
封巖正給懷谷削一支桃木簪,刀刃在指間靈活翻轉(zhuǎn),木屑簌簌落在膝頭。懷谷趴在一旁看,忽然指著簪頭:“這里該刻朵桃花。”
“俗。”封巖頭也不抬,將簪頭削成簡潔的流云紋,“這樣才配你。”
懷谷挑眉,伸手去搶:“我看看有多配。”
兩人鬧作一團(tuán),桃木簪掉在炭爐邊,被封巖眼疾手快地?fù)破饋恚父共吝^簪身時(shí)燙出個(gè)紅痕。懷谷拉過他的手吹了吹,指尖觸到那道舊傷——是當(dāng)年在鎮(zhèn)魔塔被噬心瘴所傷的地方,至今留著淡淡的黑氣。
“還疼嗎?”
封巖反手握住他的手,往炭爐邊湊了湊:“早不疼了。倒是你,引魔氣入體那次,沒留下后遺癥?”
懷谷搖頭,靈力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一周,神族的金光與魔族的紫氣纏繞著,像兩股溫順的溪流。他忽然笑了:“或許這才是天道。”
“什么天道?”
“非黑即白,本就是偏見。”懷谷望著炭爐里跳躍的火苗,“就像這炭火,能取暖,也能燎原,關(guān)鍵在怎么用。”
封巖沒聽懂,卻覺得懷谷說這話時(shí),側(cè)臉在火光里格外柔和。他低頭,在那片柔和的光里,又偷了個(gè)吻。
開春時(shí),他們真的釀了桃花酒。封巖固執(zhí)地要往酒壇里加桂花,理由是“去年的桂花沒喝完”,最后被懷谷按在桃樹底下?lián)习W,笑得直討?zhàn)垺?
酒釀成那天,老秀才送了幅字,寫著“江湖同歸”。封巖把字掛在客棧的墻上,正對著他們常坐的石桌。
“同歸。”他指著那兩個(gè)字,對懷谷道,“就是一起回家的意思。”
懷谷仰頭喝了口新酒,桃花的甜香在舌尖散開:“我們的家在哪?”
封巖指了指石桌,又指了指他:“有酒,有你,就是家。”
話音剛落,院外忽然傳來馬蹄聲。一個(gè)穿著天闕服飾的小修士跌跌撞撞跑進(jìn)來,看到懷谷就跪了下去:“圣子!不好了!天闕……天闕被魔淵的叛軍圍了!”
懷谷手里的酒碗“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趕回天闕時(shí),城門已被魔氣籠罩。玄塵的殘部守在城樓上,看到懷谷身后的封巖,頓時(shí)炸開了鍋。
“圣子怎么跟魔主在一起?”
“他是不是背叛了神族?”
封巖的魔氣驟然翻涌,卻被懷谷按住了手。“別沖動。”懷谷的聲音很沉,“里面情況不明。”
他們順著密道潛入天闕,卻在大殿外看到了讓人心驚的一幕——夜煞的殘魂附在玄塵身上,正舉著劍,對準(zhǔn)了神族的幼童。
“趙懷谷!你終于來了!”玄塵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看看這滿殿的血脈,只要?dú)⒘怂麄儯褡寰蛷氐淄炅耍 ?
懷谷祭出玉匕,金光如網(wǎng)般罩住大殿:“放開他們!”
“放了他們?”夜煞狂笑,“當(dāng)年你們神族屠我族人時(shí),怎么沒想過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忽然抓住一個(gè)幼童,劍尖抵在孩子的咽喉,“要么你自廢神力,要么他們死!”
封巖的銀刃瞬間出鞘:“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夜煞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魔主心疼圣子,不如……就讓圣子親眼看看,你護(hù)著的神族,是怎么覆滅的!”
懷谷忽然笑了。他往前走了一步,玉匕在掌心轉(zhuǎn)了個(gè)圈:“你以為,我護(hù)著的是神族?”
金光驟然暴漲,卻沒有攻擊夜煞,而是落在那些幼童身上,形成一道屏障。“我護(hù)著的,是蒼生。是不管神族魔族,都該有的活下去的權(quán)利。”
他轉(zhuǎn)頭看向封巖,眼底沒有絲毫猶豫:“還記得焚心崖嗎?”
封巖懂了。
魔氣與金光再次交織,卻不再是對抗,而是融合成一道璀璨的光柱,直沖天闕穹頂。光柱所過之處,夜煞的殘魂發(fā)出凄厲的慘叫,玄塵的身體漸漸化作飛灰。
當(dāng)最后一縷黑氣消散時(shí),滿殿的幼童都安全了。城樓上的喊殺聲也停了,魔族的叛軍看著那道貫穿天地的光柱,忽然放下了武器——那是神與魔的力量,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三個(gè)月后,江南的桃花又開了。
懷谷和封巖坐在客棧的院子里,喝著新釀的桃花酒。老秀才的字還掛在墻上,“江湖同歸”四個(gè)字在陽光下泛著暖光。
“聽說天闕和魔淵要結(jié)盟了?”封巖灌了口酒,“那些老東西居然肯聽你的。”
“不是聽我的,是聽蒼生的。”懷谷笑著碰了碰他的酒碗,“畢竟,誰也不想再打仗了。”
封巖忽然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語:“那咱們是不是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不用再管這些破事,去極北看海,去西域看沙漠,去……”
懷谷笑著捂住他的嘴:“先把酒喝完。”
春風(fēng)拂過,桃花瓣落在酒碗里,漾起一圈圈漣漪。遠(yuǎn)處傳來孩童的笑聲,是客棧老板的小孫子在追蝴蝶。
結(jié)盟大典前夜,天闕的藏經(jīng)閣突然燃起大火。火光染紅了半邊天,古籍燃燒的焦糊味里,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懷谷趕到時(shí),正看見封巖從火場里沖出來,懷里抱著個(gè)渾身是血的神族幼童。那孩子的胸口插著半截魔刃,傷口處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是‘蝕骨刃’。”封巖的聲音發(fā)顫,指尖的魔氣剛觸到傷口,就被一股詭異的力量彈開,“是魔淵的東西,但這怨氣……比夜煞的還重。”
懷谷的瞳孔驟然收縮。蝕骨刃是魔族禁術(shù)所鑄,早在千年前就已被銷毀。如今重現(xiàn)天闕,還傷了神族幼童——這分明是有人在刻意挑起戰(zhàn)火。
“閣里還有其他人嗎?”
封巖的臉色沉得像冰:“墨淵長老死了,死在藏經(jīng)閣的密室里,手里攥著這個(gè)。”他攤開掌心,里面是塊碎裂的玉佩,上面刻著半個(gè)“魔”字。
懷谷認(rèn)得那玉佩——是封巖當(dāng)年在魔淵登基時(shí),神族送去的賀禮,象征著“互不侵犯”。如今碎在這里,像個(gè)響亮的耳光。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天闕。神族修士群情激憤,紛紛要求嚴(yán)懲封巖,廢除結(jié)盟。玄塵的殘部更是趁機(jī)煽風(fēng)點(diǎn)火,拿著那半塊玉佩在廣場上嘶吼:“魔族根本沒有誠意!他們就是要?dú)Я宋覀儯 ?
封巖被軟禁在偏殿,門外守著百名神族精銳。他坐在窗邊,看著廣場上涌動的人群,忽然笑了:“你說,這出戲是誰排的?倒是比我當(dāng)年在魔淵玩的陰招高明多了。”
懷谷站在他身后,指尖凝聚著金光,正試圖破解蝕骨刃的毒素。聽到這話,動作頓了頓:“墨淵長老的死因不對勁,他的丹田是被神族的‘清心指’所破,不是魔刃。”
“所以,是你們神族自己人干的?”封巖挑眉,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懷谷,你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