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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好轉

  • 朱砂點玉
  • 霜序降
  • 2808字
  • 2025-07-08 21:00:00

或許是昨日姜云莜的故事有趣,又或者是安神的藥終于起了效,在連日夢魘后,姜云蘅難得睡了個安穩覺。

以至于書香輕手輕腳進來時,看到榻上仍在睡夢中的姑娘后,先是略感意外,隨即心頭涌上更多的卻是驚喜。

她屏住呼吸,正欲悄然離去。

“書香。”

身后傳來一聲輕喚,帶著剛醒時的微啞。

書香一驚,以為是自己的動靜擾了姑娘的清夢,連忙轉身,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姑娘。”

姜云蘅已緩緩從床上坐起,晨光透過窗欞,柔和地勾勒著她單薄的肩線和略顯蒼白的側臉。她目光落在書香臉上,輕易便捕捉到了那絲來不及掩飾的愧疚。

這一幕久違的、帶著點笨拙的關切,竟讓她心底生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暖意,讓她險些失笑出聲。

“不關你的事,”姜云蘅聲音放得輕緩,帶著安撫,“我本就醒了,是你進來得正巧。”

話音剛落,門口便悄悄探出書畫圓圓的腦袋和兩只亮晶晶的眼睛。她見姑娘已然起身,想起姑娘尚在病中需得靜養,便學著書香方才的模樣,躡手躡腳地挪了進來。那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姿態,活像只偷溜進屋的貍貓,帶著幾分笨拙的可愛。

屋內的姜云蘅和書香瞧著她這模樣,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書畫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羞惱地跺了跺腳:“姑娘!書香!你們取笑我!”

姜云蘅勉強止住笑意,眼底還漾著未散的水光,溫聲道:“哪里是取笑?是瞧著你可愛得緊。”

書香也連忙在一旁幫腔:“是啊是啊,小書畫最是伶俐可愛了。”

兩人好一番哄勸,才讓書畫頰上的紅暈稍褪,嘟著嘴上前來服侍。

見姜云蘅想要下床,書畫便手腳麻利地上前,伺候她洗漱更衣。她動作既快且穩,十指翻飛,如同穿花的蝴蝶,很快便為姜云蘅挽好了一個精致靈動的燕尾髻。

發髻線條流暢,斜斜垂下一縷青絲,襯得姜云蘅那張尚帶病容的小臉,也透出幾分清雅靈動來。

因著還是春初,姜云蘅穿著不算厚重,她坐在鏡前,看著鏡中那梳著時興發髻、眉眼雖顯稚嫩卻完好無損的自己,有剎那的恍惚。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左眼瞼下——那顆殷紅如血的朱砂小痣,正安然點綴在瑩白肌膚之上。

姜云蘅低聲呢喃:“朱砂點玉。”

前世的贊譽,最終也沒能保住姜家滿門。

她眸光微沉,那一點暖意迅速被深潭般的幽暗取代。

書畫并未察覺姑娘瞬間的情緒變化,只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的“杰作”,語氣輕快:“姑娘,好了!您瞧瞧,這燕尾髻襯您,氣色瞧著都好了幾分呢!”

姜云蘅收回指尖,斂去眸中思緒,對著鏡中的書畫淺淺一笑:“嗯,很好看。你的手藝越發精進了。”

窗外的晨光更盛了些,落在梳妝臺上,映著銅鏡微光。

因著姜云蘅纏綿病榻半月有余,溫氏心疼女兒,早已免了她的每日晨昏定省。

故而姜云蘅不必再去松鶴堂請安用膳,只留在自己的海棠院內靜養。

洗漱完后,書畫手腳麻利地將早膳并一碗溫熱的湯藥端了上來。

小廚房顯然是得了溫氏的嚴令,這幾日送往海棠院的吃食皆以清淡溫補為主。

青瓷小碟里盛著碧粳米熬的軟糯米粥,配著幾樣清爽小菜,最顯眼的卻是湯藥旁單獨置著的一小碟蜜漬金絲棗并兩塊小巧玲瓏的梅花糕——那是溫氏特意吩咐的,生怕女兒嫌藥味苦,用這點清甜來哄著她多用些。

與昨日那吃什么吐什么的兇險情形截然不同,姜云蘅今日竟能小口啜飲清粥,細嚼慢咽幾樣小菜。

雖食欲依舊不旺,動作也帶著久病后的虛乏緩慢,卻不再有那撕心裂肺的嘔逆,倒真應了她昨日那“只是病久了,沒胃口”的輕描淡寫。

只是,當書香上前收拾姜云蘅用過的碗碟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藥碗旁那碟精巧的點心,動作不由得微微一頓。

那兩塊小巧玲瓏的梅花糕,依舊完好無損地躺在青瓷小碟里,瑩白的外皮上點著嫣紅的梅醬,在撤下的粥菜殘羹旁,顯得格外突兀而……完整。

一絲疑慮飛快地掠過書香心頭。姑娘方才明明用了些清粥小菜,雖不多,但好歹是咽下去了。藥膳也強忍著喝了大半碗,苦得她眉頭都蹙緊了。可這特意備下、專為解苦的清甜點心,姑娘竟連碰都未曾碰一下?

她記得清楚,姑娘從前雖不算嗜甜,但對這類精巧點心也是喜歡的。

如今病中口苦,夫人特意吩咐備下的甜食,照理說更該合心意才是。為何今日……

書香下意識地抬眼,望向倚在窗邊軟榻上閉目養神的姜云蘅。晨光透過窗紗,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長長的睫羽低垂,神情安寧,仿佛只是倦極小憩。

那單薄的身影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讓書香心頭那點剛升起的疑問,又悄然沉了下去。或許……姑娘只是真的沒胃口?又或者,是嫌這點心甜膩?

她不敢深想,更不敢出聲打擾,只默默地將那碟未曾動過的梅花糕連同其他碗碟一并收走,動作放得愈發輕悄。

細微的瓷器碰撞聲消失在門外。

軟榻上,姜云蘅的睫羽幾不可察地輕輕顫動了一下,復又歸于平靜。窗外的鳥鳴清脆,室內檀香幽微。

那兩塊被遺忘的梅花糕,如同一個無聲的注腳,悄然留在了這個看似平靜的清晨,也留在了書香心底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

松鶴堂。

晨光透過雕花欞窗,在鋪著波斯地毯的廳堂內灑下靜謐的光斑。共七種彌漫著淡淡的松木熏香和未干的墨汁氣息。

溫氏正于內室的小佛堂前,凝神靜氣,一筆一劃地抄錄著祈福的經文。佛前線香裊裊,她的眉宇間猶有揮之不去的憂色。

“夫人,”溫氏的心腹林媽媽輕聲步入小佛堂,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一絲喜意,“三姑娘正在王松鶴堂來呢。”

溫氏的筆尖一頓,一滴飽滿的墨汁險些污了素凈的紙。溫氏猛地抬頭,眼中瞬間迸發出難以掩蓋的驚喜光彩:“當真?快!”

她幾乎是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筆,甚至顧不上整理微亂的衣袖,便提著裙擺向前院走去。

林媽媽則跟在身后讓溫氏小心一些,莫要摔倒。

林媽媽的消息素來靈通精準,女兒能主動來請安,這于病中的姜云蘅而言,無疑是一個好轉的跡象。

故而,當姜云蘅的身影甫一出現在松鶴堂的月洞門時,映入眼簾的便是母親溫氏早已立在廊下翹首以盼的身影。

晨風拂過,吹動溫氏鬢角幾縷細小的發絲,她的目光緊緊鎖著女兒,仿佛一錯眼,便會化作塵埃隨風飄散。

姜云蘅亦是如此,她亦是許久未見得母親,所以在瞧見溫氏的時候,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

溫氏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前,伸出雙臂,將女兒那單薄的身子緊緊擁入懷中,充滿了失而復得的珍視和劫后余生的慶幸:“娘的好阿止,讓娘好好看看你。”

她的聲音哽咽,帶著濃濃的心疼。

阿止是她的乳名,小時候她比別的姊妹要鬧騰不少,母親總是叫她停一停,故而取了個這樣的乳名。

如若仔細算起來,姜云蘅已經有二十余年沒有聽到有人這樣喊她了。這不再是那種在心中拂過且難以察覺的暖意,而是切實地感受到了溫暖。

溫氏的手輕輕撫上女兒的臉頰,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讓她心尖又是一揪。她細細端詳著:半月不見,女兒的臉頰肉眼可見地凹陷了下去,下巴尖得可憐,原本瑩潤的膚色此刻是病態的蒼白,幾乎透出肌膚下的淡青色脈絡。

摟在懷里的感覺更是輕飄飄的,那層薄薄的春衫下,甚至能清晰地觸摸到肩胛和脊背的骨節輪廓。

“瘦了……瘦了這么多……”溫氏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滴在姜云蘅的額發上,“我的阿止受苦了……”她將女兒摟得更緊,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和骨血,去填補女兒這半月被病痛熬干的精氣神。

姜云蘅的千言萬語終在這刻化作兩個字:“母親。”

倘若時光能暫停,姜云蘅希望就暫停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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