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山匪雖然還未到農民起義的地步,但與之存在問題乃是大同小異。
“寨中人多數沾親帶故,即使做錯事,也難以懲罰,必須建立相應的獎懲機制,人員需各司其職,按勞分配……”
秦晨接連說了六七個弊端,其中多半乃為照搬前世管理學的經驗!
因為所有管理學的最終目的逃不過管人收心四個字!
“等等,你說的我有點暈,你要不寫下來!”
“也行!”
一盞油燈,秦晨執筆而書!
趙瑤兒也不忍打斷他,就于大廳內輕聲踱步。
時辰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回想著對方剛才說的那幾點,簡直一針入血的指出了問題所在!這當中有的問題,她也發現了,絞盡腦汁,也未想出好的解決辦法!經秦晨三言兩語,一點撥,她有種撥開云霧見天明的感覺!
幽山風起,帶著草木的淡香,明月透過窗戶來到了她眼前。
她觸景生情想起了童年舊事!那也是月圓之夜,哥哥常在書房寫字,她端一個小板凳,坐在哥哥旁邊,就宛如此時雙手撐著下巴!
只不過對象從哥哥換成了秦晨!
她已經發怔好一會了,視線從窗外移到了下邊奮筆疾書的秦晨。
秦晨居然也抬起頭來,望著她!
“媽的,用毛筆寫字真麻煩!”
趙瑤兒故作強態,走出屋子,站在院內,天地之間,僅她一人!
星光斑駁,黑云入山!
她拔刀出鞘,一刀驚鴻如夢,院子便多了一道道殘影!
她心有點亂,至于為何而亂,還道不清,言不明,總之就是心亂了!
幾年來寨中人,皆未看見過她的眼淚!可今日,淚花隨著刀法紛飛!幾遍刀法練下來,眼淚卻不爭氣的依舊再流!
再言,她武功再高,都是女兒身!
這一夜,她從秦晨身上看到了父親的俠肝義膽,道義為先,也看到了如哥哥般的博學儒雅!
家仇未報!她心如刀絞,數千日夜,她做了無數噩夢!
寅時剛過,秦晨起身伸了伸懶腰,將一沓厚厚的紙交給了趙瑤兒!
趙瑤兒接過去,翻看閱覽,從起初的面色平靜,到逐漸的眉頭緊皺,緊咬紅唇。
“你憑什么這么肯定官府會在今年冬天剿匪?”
“你說錯了,最快就是一兩個月的時間,最遲是明年開春。你可以懷疑我的判斷,但是你賭不起!你一旦賭,就是將清風寨數百號人的性命,置于危境!”
“那將所有錢財都換成糧食,又是何意?”
……
趙瑤兒并未對管理方法有什么疑惑,這個得長期摸索,一朝一夕急不得。
但對于買糧食,換山寨位置,她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秦晨也耐心的一一解答!
“希望你不要騙我!你知道我能找到你!”
“我不騙你!”
趙瑤兒此刻不知從哪里冒出一個想法,竟然想強留對方做軍師!
“日后若還有對今日我寫的有疑惑,可以來我家找我!你們本事強大,能綁我朋友,自然踩過點了,知道我住在哪里!”
她依舊緊握著刀,仿佛只有這刀在手,才能掩飾她所有的悲傷!
“這事已經完了,讓我朋友先進來!”
何栗在外站了一夜,只因趙瑤兒下令不得任何人進去打擾秦晨。
他乃南方人士,哪里經過這般深山秋夜寒,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望著那一沓厚紙,便知道那是秦晨大半夜忙碌的成果!
趙瑤兒淡淡留下了一句:“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們下山!膽敢泄露一絲一毫關于山寨的事情,我定提刀滅你滿門!我說到做到!”
說完,便離去了!
秦晨和何栗兩人話坐天明,從眉州的岷江聊到了十里秦淮!
而趙瑤兒房間內,她點亮油燈,伏在桌前,將秦晨寫的東西放在桌上,細細觀看!
清晨,山中寧靜平和,晨露晶瑩,濃霧四漫!
趙瑤兒果然信守諾言,讓人送秦晨兩人下山!
這一點,她繼承了父親的品性,言既出行必果!
她站于山寨前,靜靜的看著山下兩人離去的背影!
身旁大樹,簌簌作響,不一會,她的肩上落了幾片黃葉!
一山匪,手拿白紙,跑了過來:“寨主,寨主,那人留下了東西!”
她接過白紙,上邊乃為:
姑娘!
有幸得見你月夜下練刀法!
但愿此刀,只屠狗輩,毋殺良人!
趙瑤兒臉上出現了幾年未曾有過的淺笑!
即使一瞬,也足以嚴明此刻的她是歡喜的!
也知道最后一句是對方對自己的勸誡!
看來他還對自己還是誤會了啊!
她不知為何升起一股想要解釋的沖動,自己這把刀向來只殺貪官污吏,魚肉鄉民的土豪劣紳!
蒙著眼的兩人很快被送到了半山山路,山匪說了句:“也不知道逍遙寨主是中了什么邪了,好端端和你做什么交易!白花花的銀子不要,要了你寫的那幾張破紙。”
“是啊!這可是二當家好不容易才搶的大戶!”
“誰說不是呢!”
幾位山匪,罵罵咧咧的上山去了!
秦晨和何栗眨了眨眼,適應著陽光帶給眼睛的不適。
兩人確定逃離了危險之后,相視一笑,秦晨帶著何栗沿著河水一直走,蜿蜒崎嶇的路根本難以辨識,只能借助有人走過的痕跡,稍加辨認!
“真不知道你昨夜是怎么上來的?”
“悄悄跟著他們的人,幸好月光夠亮,不然還真的難以找到,若是無人指引,讓我白天找,我也上不去。這些土匪,總能找到藏身的好地方!”
秦晨看到枯木,便順手做了兩個手杖,用以趕路支撐!
“栗哥,你答應我個事!”
“什么事?”
“遇人后能不能別說我和山匪交易才換出你來的。大不了編一個,我救你心切,誤入深山被山匪發現,帶到寨中,那土匪頭子見我重情重義,遂將你我都放了。”
“這是何意?”
“我怕麻煩!”
何栗似乎懂了,又好像沒懂,但還是點了點頭。對方的行事,總是讓人捉摸不透,感覺很奇怪,不按常理出牌!
正午時分,日光正盛!
身后的山越來越陡峭,腳下的山勢越來越緩,兩人走累了,也躺在溪邊青石歇一歇。
……
兩人來到至相寺后,大哥何棠一大早便趕到了,足以可見其救人心切,兄弟情深!
與何棠一起同行的還有汪青巖,還有自幼習武的甘家三兄弟做護衛。
回耀州的路上,與大哥何棠同行的汪青巖倒也覺得出奇。耀州城從未聽說過秦晨這號人物呀,竟能赤手空拳,空口白話從山匪中要出人來!
尤其是汪青巖更是覺得秦晨就是一個讀過一點書的莽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