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未亮,夏芷橙就起了個大早。
她帶著彭氏做好的兩身衣裳進了陳笠勉的屋子,語氣透著興奮:“你瞧,我娘已經把你的衣服做好,趕緊換上,看合不合身。”
本以為這衣服要過兩日才能做好,不想她娘竟然連夜趕了出來。
方才她還勸她:“娘,您得顧著自己身子,熬夜怎么行,倘若有個什么好歹,叫我如何心安。”
“你放寬心,娘心里有數。”
彭氏就是可憐陳笠勉,想著他必是遭受了什么變故,才會流落至此,還差點沒了性命,還只有一身衣裳,她就咬了咬牙,連夜做了出來。
還別說,衣服挺合身的。
夏芷橙見他一直盯著衣服上的花樣出神,不免有些困惑:“怎么,你覺得不合適?”
“不,只是覺得令堂太用心了。”
陳笠勉原本平靜的眼神涌起一絲波動,這衣服上繡著荷葉,荷葉下則藏著一尾錦鯉,看起來趣味十足。
的確是用心了,不過一身普通衣服,彭氏卻花了這么多心思在上頭。
夏芷橙琢磨著,一定得多賺些錢,買些東西回來給她娘補補,首飾也得給她買,那莊氏有的,她娘一樣都不能差!
接著她便帶著家人以及陳笠勉上街。
夏梓雨也穿著新衣裳,到了街上,他比誰都興奮。看見耍雜耍的,表演武術的,他也跟著比劃,還問夏芷橙他厲不厲害。
“厲害,不過你也當心些,離遠些,免得那些刀劍傷到你。”
將弟弟拉扯回來,夏芷橙看了看絡繹不絕的人群,興奮地對陳笠勉道:“瞧見沒,這都是當今圣上的恩典,特意邀天下同樂,我們這幾日都不用做飯,還可以省下一筆……”
她是越說越興奮,全然沒注意身旁人的神色。
“我聽說六皇子跟六王妃都生了一副好容貌,般配至極,可惜不能親眼得見。”
陳笠勉心中劃過一絲異樣,但也未言語。
瞧著街上不過都是些耍把戲,瞬間沒了興趣,隨后一言不發地轉身。
“等等,你要去哪兒?”
陳笠勉沒有回應,他腳下步伐越來越快,沒一會就消失在人群里。
見此情形,彭氏想追過去叫他回來,卻被夏芷橙一把拽住:“娘,不用管他,也不知他生得哪門子氣,我又沒說錯。我們還是趕緊吃吧,不然還得再等一輪。”
“可他還沒吃飯呢。”
彭氏有些茫然,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生氣了。
夏芷橙拉著她,帶著夏梓雨在人少的那一桌坐下,她壓根就沒把陳笠勉生氣的事放心上,只說:“大不了等會給他帶些回去,娘趕緊吃吧。”
因著是皇家恩典,這官府也不敢怠慢,因此這筵席辦得是有模有樣。
給彭氏盛了一碗牛骨湯,又給自家弟弟夾了一只雞腿,夏芷橙笑說:“今日我們娘三就大飽口福,好好吃上一頓,回頭我再回去熬點清湯清清胃。”
“姐姐說得對,這雞腿的味道真不錯。”
夏梓雨吃得是津津有味。
自從他跟隨母親搬出來,家里清貧,想吃一頓葷的太難,好在最近日子好過了些,姐姐時不時地給他買些吃食回來,給他補身子。
這筵席不吃白不吃,夏梓橙這會是大快朵頤,吃得那叫一個痛快。
同桌的人見她吃得這么香,原本放下的筷子又被拿了起來。
“夏姑娘倒是挺會吃。”
聞言,夏芷橙笑道:“這不是想與皇家同樂么,你們不嫌我晦氣就好。”
一般這鎮上的都嫌她晦氣,覺得她成天跟死人打交道,做的又是死人生意,都不大待見她。
方才有人見她坐下,立馬換到另一桌。
那人也笑:“我們這幾個都是屠夫,因著這鎮上也要辦筵席,就趕過來殺豬,順帶吃上一頓,我們可不怕什么晦氣。”
“就是,說什么晦氣不晦氣的,人終歸都是要進土的。”
大喜的日子原不該說這些,但這話著實通透,聽著也痛快。
彭氏都忍不住抹淚。
夏芷橙心中一陣觸動,她起身為幾位屠夫倒酒:“承蒙幾位不嫌棄,這酒我敬你們!”
接著便是碰杯暢飲,可謂是暢快至極。
這邊是快活又自在,另一邊,陳笠勉則是煩悶不已。
此刻他正在河邊散心,看著平靜的水面,他眸色愈發暗沉,渾身透著一股子寒意。
往前又走了幾步,他忽地頓住。
雖失憶,可功夫倒是一點沒有隨之消失。
前方突然出現幾名手持長劍的黑衣人,看他們這架勢,顯然都是經過訓練。
陳笠勉瞳眸微瞇,絲毫不懼怕。他動作干脆利落,一出手,幾招之內就解決一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幫黑衣人便都被他悉數解決。
他淡然地在河邊凈了手,起身離去。
這近乎詭譎的一幕,驚呆了河邊默默垂釣的柳伽緒。
他被茂密的植被半遮,因此陳笠勉瞧不見他,這會他心臟亂跳,神經緊繃,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這下他也沒心思釣魚了,收拾了東西匆匆離開。
“你到底要說什么,怎么慌慌張張的,有人在追殺你不成?”
夏芷橙感覺柳伽緒有些古怪,還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這也沒燒啊。
匆匆找過來的柳伽緒喘了口氣,說:“被追殺的人不是我,是他!”
他指了指陳笠勉,言明此人相當危險,得盡快趕走。
“在下不懂柳公子所言,以前的事,我都記不起來,腦子里沒有半點印象。”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又道:“我如今只記得夏姑娘跟柳公子對我的救命之恩。”
聽他一口一個公子,語氣聽著還那么可憐,柳伽緒懵了。
可方才在河邊,他出手解決了那么多人。
“行了,你別在那胡思亂想。他什么都不記得,之前還差點丟了性命,哪有什么危不危險的!”
夏芷橙敲了下柳伽緒的頭,讓他注意些。
看來是真的失憶了。
柳伽緒琢磨了下,愈發覺得陳笠勉可憐。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行吧,是我冒犯了,我等會送些東西過來賠罪。”
接下來的日子里,夏芷橙因著同情陳笠勉失憶,說話都溫和了許多。
嚇得夏梓雨以為自家姐姐中了邪。
“盯著我做什么,去把廚房的湯端過來,我燉了一大鍋,熬了整整兩個時辰,專門給你們補身的。”
在夏芷橙看來,屋里頭這幾個都得補。
陳笠勉也沒客氣,喝了整整兩碗,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以往他可沒這么好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