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和巫啟兵的矛盾，從他下放到保安隊的第一個月就開始了。

以前在技術部，大家都是搞技術的，以技術論英雄，人際關系相對比較簡單。

但到了保安隊后，他發現，社會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兒，不講能力、水平、技術，就講誰的馬屁拍得好，誰的送禮送得多。

逢年過節就不必說了，就是平常，只要巫啟兵伸伸手指，立馬有跟屁蟲遞上好煙，隨即有跟屁蟲掏出打火機給點上。

諂媚、奴相、討好、趨附，對異己者打擊報復落井下石等等，簡直在這兒可以看盡人態炎涼。

趙誠怎么也沒想到，特么的當保安，竟然能當出朝貢的感覺。

巫啟兵以前是社會混混，他一個親戚當上集團人事科科長后，就被招進集團公司。

差不多和趙誠進集團同一時間，在他親戚運作下，姓巫的成功拿掉原隊長，坐上了寶座。

以前，保安隊還比較風清氣正，這兩年下來，這地方簡直已成了茅坑，沒有正直人的生存空間。

嫉妒趙誠是個大學生，到保安隊上班后，巫啟兵處處殺他的威風，然后又想將他拉攏，同流合污。

然而趙誠根本不吃這一套，從此之后，他就成了巫啟兵的眼中釘。

趙誠不想跟這種人計較，見3人走遠，拿出《計劃》，凝神開始思考第8節的寫作。

第8節，是關于智能手機芯片運用的。

這技術，離現實世界還太遙遠，因為1996年，才是諾基亞、摩托羅拉模擬機的世界，寬屏智能，還早著呢。

下午4點出頭的時候，保安隊副隊長來到了門崗。

“小趙，把這些保安隊的人事資料，拿到集團人事科去，急用。隊長說了，下班前必須送到。”

“下班前？”趙誠看了看表，有些奇怪。

集團總部，離下城分公司僅有十分鐘的自行車車程，為啥要強調下班前必須送到？

就是步行，也肯定能到啊。

副隊長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看著他：“對的，下班前必須送到，隊長強調又強調的，說明很急。”

趙誠也沒往深里想，收拾好東西，騎上自行車就往集團總趕。

在集團總部大門口，BB機響了，一看，是下城區正門崗的電話。

保安隊又有事？

他翻身下車，趕到總部大門崗，都是同事，熟悉，借個電話不難。

接電話的，是跟趙誠要好的保安小王。

“哥們，啥事？”

小王壓低著聲音：“阿誠，單位找你不到，你在哪兒？”

“副隊長讓我下班前，把幾份文件送到集團總部人事科去，我剛到集團門口，就差拐彎了。”

小王：“怪不得。”

趙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怪不得什么？”

小王：“是這樣，集團要裁員的事，你不會沒聽說吧？”

“哪兒會呢，今天中午食堂我們不是在討論這事嗎，聽說咱保安隊也要裁一兩個。這跟你剛才說的‘怪不得’有聯系嗎？”

盛元集團這幾年生意不景氣，尤其是隨身聽產品，市場競爭十分激烈，在櫻花國推出體積更小的隨身聽后，國內的企業就招架不住了。

裁員，一是為了改革增效益，二是為了降成本。

小王壓低了聲音：“看起來你中計了。這兩天后勤公司要開精兵簡政全體會議，宣布裁員名單，晚上各公司都要上報名單，咱保安隊被裁的名額是一個。”

趙誠不解：“這跟我中計有什么關系？”

小王：“一切都早安排好了。你一走，后勤處處長就來下城分公司視察工作，問老巫師這兒的保安怎么只有主班一個人？老巫師說不知道。”

“結果經理當場怒了，說按曠工算。然后老巫師補了一刀，說像你這種上班吊兒郎當的人，不裁掉裁誰？經理說，就裁他！所以……”

“阿磊，老巫師這是提前知道處長要來查崗，設了個計支開你，目的是把你裁掉啊！”

泥瑪，這也行？

“老巫師在嗎。”趙誠問。

“在保安值班室嗑瓜子喝茶呢。”

趙誠迅速掛掉電話，撥通了值班室電話：“麻煩叫巫啟兵聽電話。”

“誰啊？”

電話里傳來老巫師的聲音。

趙誠：“聽說我要被裁員了？”

老巫師奸笑著：“呵呵，小趙，我也沒辦法哪，后勤處處長親口定的。”

趙誠壓著怒火：“是你讓我把文件送到集團公司去的，我這是曠工嗎？”

“呵呵，我讓你現在送了嗎？我讓你下班送到集團公司去！”

趙誠氣得都快笑了：“副隊長跟我強調，必須在下班前送到集團。”

老巫師冷笑著：“你聽錯了，副隊長說的是下班，不是下班前！”

趙誠：“你都不用問副隊長，就這么肯定他說的是‘下班’？”

“對啊，就這么確定。他說的就是下班，不是下班前。你有什么證據證明他說的不是下班，而是下班前？”

“明白了！”

趙誠甩掉電話，笑了。

巫啟兵啊巫啟兵，干啥啥不行，整人第一名。

這波操作，哥給你評定為666。

把副隊長交給的資料扔進垃圾桶，趙誠本想回頭走人。

但他望了幾眼大樓，突然改了主意，又從垃圾桶里翻出資料，走進了總部大樓。

倒要感謝老巫師了，今天借著你想搞死我的這套資料，去見一見董事長，跟他談談《計劃》。

如果董事長感興趣，那么我用技術合股，盛元集團出資金、出人、出設備，我們一起來改變這個世界。

若是平常，一個小保安是不可能見到董事長的。

因為9樓的高管辦公樓層，有專人把守，不是貴賓或有重要事項，你連門都進不了。

自從一年半前技術三部泄密事件后，管理更嚴了，畢竟，集團的核心技術，就在這一層。

要是再有技術泄密，盛元集團就撐不住了。

9樓電梯口，有一個出入人員登記處，平常由辦公室的美眉值守，今天辦公室副主任也在，是位顏值比較高的美少婦。

見到一個保安從電梯出來，美眉冷著臉就問：“干什么？”

趙誠揚揚手中資料：“到人事科交資料。”

“放這兒就行了。”美眉人長得挺漂亮，口氣比外面的天氣還冷，骨子里，還是看不起保安唄。

不信，你換一個西裝革履，脖子上套著大粗金鏈的老板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