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送親的隊伍才清醒過來,宮女都抱頭痛苦,直叫著要回去。
有些是主張去天朝報個信,在那里謀生,有些經這一嚇,已有了回轉之心,思來想去,還是更多的人要去天朝,好過于在蒼國。經這一戰,沒有糧食的他們,會餓死的。
他們是小人物的心態,沒有人會擔心阿蠻公主的生死,他們知道,他們根本就無能為力,想了也是白想,也就不去想了。
公主這一去,必是要受盡凌辱了,契丹人都把公主的嫁衣撕破了。
這地方,誰也不敢再在這里過夜,大膽的人帶頭,抬著空花轎,前面的人拿著火把將狼嚇開,連夜趕往天朝的邊境漳州。
跑了好大一會兒,馬停下來,完顏風將嫵音放了下來。嫵音倒在沙地上直喘氣,她吐得到處都是,狼狽至極。頭暈目眩,肚子在翻江倒海。
他隨意坐在一邊,吹著夜里的冷風,看著黯淡的月光,完顏風想起了他美麗而善良的姑娘,和他一青梅竹馬長大的阿潔麗,臉上一陣的傷痛。
她就是死在天朝,死在那個英勇無比的裴將軍手下,阿潔麗愛上不該愛的人,連死也要死在他手上。
他永遠不會忘記這些,遲早有一天,他要把姓裴的妻子頭割下來,以回報他對阿潔麗的傷害。
讓他也嘗試著,失去最愛的人是什么樣的味道。
拿出一管蕭,輕輕地吹著。夜風中,聽著這蕭聲,相當的蒼涼而又悲寂,飄散在夜色里,像是在哭泣一樣,如此的悲然催人淚下。
嫵音一句話也沒有說,衣衫散亂的她拉好衣服,沙漠的夜太冷了,她的胃還在翻轉著,用繡帕將臉上的臟污擦干凈。
她不怕,從代嫁的那一天起,她就不能再怕,該來的,還是會來,她逃不了,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她不能后悔,她沒有退路。
他在眾人眼前大膽地撕了她的衣服,還親了她的臉,像是做戲給人看一樣。如今卻獨自吹著蕭,從蕭聲中,可以聽到一個人的內心,剛才還如悲如泣,一轉又深情款款,細細喃語,傾訴著他的心思。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過頭看她:“你聽得懂嗎?”居然聽得如此的入迷,也沒有害怕的神色。
她點點頭,黑暗中,只能借著黯淡的月色看到他模糊的五官,還有像狼一樣閃著幽光的眸子。
“難得你不怕,相逢也是有緣,我也不想讓你處境不好,只是,我們自有我們的堅持。”他像是抱歉一樣。
原來這個俊朗的鐵漢子也有不同的一面,她聽他的語氣,他不會侵犯她,也就慢慢放下了心思。可是在這過一夜,多少的流言會飛上天,只要她一進宮,封了妃馬上就可以住到冷宮里去了。男人,特別是天朝的,沒有一個男人會看上一個讓契丹人‘凌辱’過的女人的。能得到的恐怕也是狎玩比較多,何況是天朝的那個最高統領人物,天朝皇上。再狠一點心,會是一杯毒酒了結她,保全了皇家的顏面,皇上豈會讓人嘲笑。
她蒼國如今來說,任何一個小國都可以欺凌,天朝會放在眼里嗎?會尊重嗎?她連想也不用去想。今日不知明日事,何來明日愁。
“二殿下對蕭情有獨鐘嗎?在我認為,樂器中最能表達人情感的當是琴也。聽來情味悠長,使人心曠神怡,回味無窮,高山流水音調洗去了人的情懷,裊裊之音融入各色情意,不絕于耳,繞梁三日不絕。悲傷之處,也能讓人戚然淚下。”她的聲音并不高亢,徐徐道來,還是有著些清脆婉轉。
完顏風拍手贊賞:“阿蠻公主不但美麗高雅,對樂器也如此的了解,膽量過人,又聰明,只是可惜了。”有些扼腕啊,可惜,她的命運,不會再一帆風順了。
嫵音淡淡地說:“這是阿蠻的命,沒有什么可不可惜的。”
再聽他吹蕭,已是沒有了那悲恨之意,他吹了幾乎一夜,她就聽了幾乎一夜。靜靜地,什么也不去想。
光線越來越亮,整個沙漠籠罩著淡淡的霧,看起來是那樣的浩然和磅礴,相連到天邊,蒙白與那黑黃相襯,再慢慢地變得分明起來。
完顏烈看著,得意地說:“這是我的家鄉,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來吧,美麗的公主,我們的一夜過完了,你該起程去和親了,這是你的命,如你所說,沒有什么可不可惜的,你將會,經歷很多的,也不要怪我,你得慶幸,是我來劫花轎的。”原本是大哥,只是,大哥看中了一美人。
他翻身上馬,伸出了手,將她拉上馬背。這一次,沒有將她橫放在馬上,而是安置她坐在他跟前,秀發的清香味,淡淡的,一縷一縷地流竄到他的鼻尖,再流竄到他的內里。他想這個女人一生,。就是悲的了,沒有辦法挽救她,契丹還沒有準備好要和天朝戰爭。
如果不是公主,倒是可以留在契丹。他不知道,以后,想起這些,他總是嘆息,后悔沒有留下她。
用力地一揮鞭子,往沙漠的一邊而去,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