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沐浴用早點，辰時前趕到奉先殿。

奉先殿為皇室家廟，是新婦入門最后一項流程，表示被男方祖宗所認可，成為名副其實的皇室一員。

明代皇帝怕后宮干政，無論是皇帝立后還是皇子選妃，多以沒有根基的平民為主，也就免去了男方到女方家廟祭祀的流程，一般草根百姓也沒什么家廟可言。

從奉先殿祭祀回府，司婉婉便著手為朱載坱聯絡‘創業人才’，可她左右思忖之后，竟發現只有寧蓁熟悉些，但這種跑腿的小事，不方便讓‘班頭’出馬。

司婉婉出身寒微，雖然聰慧但政治上略略小白，這兩天在朱載坱影響下，才發現皇家事遠比想象中復雜。

想來想去，司婉婉最后還是去抱夏，找到擅算計的朱載坱請教。

“殿下，今日怎么想起來練字？”

“必須得練，否則怎么寫故事...”

朱載坱堅持把幾個字寫完，轉身發現司婉婉仍立在原地，就知道這姑娘定然有事，他眼珠一轉便問：“王妃說要給岳父和朋友寫請柬，這么快就寫完了？”

司婉婉搖搖頭，“妾身本來想寫，但又覺得正式了些，所以想派人走一遭，無奈奴婢身邊就蓁兒熟些，現在街上又這么冷...”

“你給個地址，讓熊二跑一趟好了。”朱載坱猜出司婉婉要支開熊二，于是很配合地發出了指令。

熊二聽到吩咐，忙立正向司婉婉拱手行禮：“王妃要帶什么話，奴婢這就去給您傳達。”

司婉婉看了熊仲麟一眼，扭頭又請示朱載坱：“這合適么？熊伴讀還要侍候殿下練字...”

朱載坱皺起眉頭：“當然合適，另外別叫什么熊伴讀，跟本王一樣叫熊二，自己人親切些。”

“殿下、王妃都是主子，請王妃隨意吩咐...”熊仲麟忙匍匐跪下，他對司婉婉如此謙卑，完全出于朱載坱對他信任。

“那...熊二快起來...”司婉婉說完，將袖中準備的信，遞給熊仲麟囑咐：“地址就在背面，你自報家門，把信交出去就行。”

“諾，奴婢這就去辦。”熊仲麟雙手接下，然后辭別朱載坱出了抱夏。

望著熊仲麟的背影，司婉婉好奇地問：“殿下，熊二跟你幾年了？好像很忠心的樣子...”

“有三四年了，忠心自然是忠心的，但這兩個字很難長久...”朱載坱輕輕搖頭。

“怎么說？”

“要看背叛籌碼夠不夠大，如果籌碼足夠大的話，那這兩個字就一文不值...”

司婉婉很震驚，忙問：“殿下有些以偏概全了吧？古往今來有不少義士，諸如關羽、岳飛、諸葛亮等人，都是千古忠義的典范，按您剛才的意思，名利足夠大時，他們也會背主么？”

“哈哈，婉婉聽本王說完，我說的籌碼不光是名利，也包括情緒價值、自我實現價值等等...”朱載坱笑著解釋。

“什么？”兩個現代詞匯，讓司婉婉迷惑不解。

朱載坱旋即補充：“情緒價值包括很多，比如一對男女相親相愛，在一起的時候感到很愉悅，當遇到危險的時候，愿為對方付出生命，拿關羽、諸葛亮來舉例，則是劉備對于臣子的情誼，幾乎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那自我實現價值呢？”

“比如有人立志當英雄，那他就會排除萬難去實現，本王想要放肆地享受，就得千方百計去搞錢，拿岳飛舉例來說，他雖然在弱宋時代，皇帝趙構更不是明主，但岳飛想驅除韃虜、恢復舊河山，這個價值也只有忠宋唯一選項，因為舊山河還是趙家的。”

司婉婉恍然大悟，并謙虛地向朱載坱拱手行禮：“殿下眼光獨到，婉婉受益匪淺...”

“好啦婉婉，說出你的來意...”朱載坱輕輕搖頭。

司婉婉咽了咽口水，笑盈盈點頭道：“剛才其實說過了，妾身剛到王府幾天，身邊只有蓁兒可用，但不能大事小事都讓她辦，所以想再挑個使喚的，殿下眼光老練，您幫我指一指？”

“我？”朱載坱直搖頭：“本王信任寧蓁兒，是因為對母妃尊重，而且母妃不會害我，熊二則是長期觀察和考驗，除此之外，王府還有半個可信任的，那就是前院的盧儒翰...”

“那其余人都...”司婉婉欲言又止。

朱載坱回答道：“宮女太監構成情況復雜，他們究竟是單純的宮女太監，還是其它皇妃、皇子、大臣派來的眼線，這一切都說不準的，本王反正沒有心思去查，隔幾年換一換就行，但是平時在他們面前，注意要多留心眼，總之身在皇家，牢記謹小慎微。”

司婉婉聽完很犯難，畢竟朱載坱想法很多，她要是選不好身邊人，擔心會誤了朱載坱的事，眉頭情不自禁地皺起。

“婉婉也別擔心，月底司禮監就會送來一批新人，你到時候可以慢慢挑選，從新人慢慢開始培養，要是實在心有余悸，等幾天去永寧宮拜見母妃時，還可以向她求幾賜幾個使喚。”朱載坱微微一笑。

“妾身擔心自己愚鈍，到時候怕壞了殿下的事。”司婉婉臉上仍有愁容。

朱載坱把手攬在司婉婉肩上，輕聲嘀咕道：“本王教婉婉個方法，你在培養新人的時候，最好兩個一起來培養，平時要注意獎罰的尺度，讓兩人不自覺地產生競爭，例如甲和乙在爭寵期間，必定會互相收集黑料，王妃只需甄別求證就行，到時候清白的留下，有問題的找借口換掉，簡不簡單？”

司婉婉聽得直點頭，他看著朱載坱那笑盈盈的臉，心說難道玩權謀是皇族天生的，怎么好像人人都會似的。

“對了，剛才郭可鳴來告知，禮部今天上疏父皇，讓我們三個成婚的親王，要于辛未日前，帶你們去拜見母妃，本王打算己巳日前往，你得提前準備下？”朱載坱見司婉婉還在消化，又把見母親的事說了出來。

明朝對藩王管理嚴格，別說到了封地不準亂走，暫時留在京師的也要受約束，出了皇城居住內城王府，再進皇城就得提前請示。

“妾身準備什么？”司婉婉滿臉納悶，初嫁新婦第一次見長輩，不是等著收禮么？怎么自己還得備？

朱載坱突然神秘一笑：“不是準備禮物，而是給本王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