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掌柜抬頭一看是熟客，忙拱手見禮：“司公子見諒，剛剛小店來了個貴客，他們正在打包裝車，所以場面亂了些...”

“這是...一個人買的？他買了多少書啊？”司公子白皙無瑕的臉上，顯露出震驚的神色。

萬掌柜笑道：“不怕公子見笑，老朽在京城開店十余載，頭一回遇上這種生意，總共七百五十三本，今日店內亂了些，公子明天再來吧...”

嘶...

司公子倒吸一口涼氣，他喜歡萬卷樓書香四溢的環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逛逛，他不像窮書生那樣白看，而是找店家點杯茶水，就在書肆內慢慢翻看，與后世書吧看書差不多。

“我說司公子，萬卷書堂今日亂糟糟的，要不咱們回去吧...”站在司公子旁邊的白凈小廝，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

司公子本欲離開，突然又對萬掌柜提問：“萬掌柜，敢問那買書者，何人也？”

“這....”萬掌柜顯得很為難。

“不是吧？本公子一年來頗多照顧，一本書沒買，也花了幾兩銀子，不就是打聽個消息么？這都不愿意？”司公子眉頭蹙起。

萬掌柜連忙賠禮：“公子請見諒，非是老朽不愿說，實在是不敢說...”

“罷了，我們隔壁逛逛，無非勛貴之人而已...”司公子把折扇一抬，拉著同伴走出了萬卷書堂。

司公子在街上其它書肆轉悠，但根本沒沉下心挑書、看書，反而時不時瞟向萬卷書堂門外。

“看什么呢？”

“姓萬的鬼鬼祟祟不說，以為這就難到我了？一會跟在那幾輛驢車身后，咱們螳螂捕蟬，自然能尋到買書人。”

“什么？尋到買家又如何？不浪費時間么？你可別忘了，酉時之前得回家?！?

“偶爾晚點無所謂，你爹平時都很大度，不會把你怎樣的...”

“我是擔心你爹...”

“快別說了，他們的驢車動了，居然在車上用布遮擋，簡直欲蓋彌彰，也不知買主什么來頭?！?

“真服了你，膽子這么大，都不像...”

“快跟上?！?

司、林兩人偷偷跟著，驢車走到大明門街岔路轉左，徑直往西邊往前行。

眼看著驢車一路向西，林公子臉上露出喜悅：“幸好跟咱們回家方向一直，看來耽誤不了多少時辰?！?

司公子沒有搭話，他將眉頭微微皺起，心里盤算著這方位住的勛貴，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酉時三刻，書堂驢車停在順王府前。

小二上前交涉一番后，他們便開始在王府門口卸貨。

“竟然是順王府...”司公子路上就猜到了書送王府，但萬沒想到是最不可能的順王府。

林公子連忙催促：“快些走，遲了的話，那些錦衣衛，保不齊把咱們當刺客...”

“嗯，聽說順王被神雷復生，但是被震成了聾啞皇子，直到十一歲才會講話，沒想到他居然奮起直追，也太好學了...”司公子邊走邊感嘆。

林公子苦笑回應：“坊間傳聞，多不可信，你只湊巧是那雷夜降生，而且平時話本又看得多，但世上哪有這么多離奇事？”

“未必...”司公子輕輕搖頭，突然他拉著林公子，快速往邊上一閃，口里提醒道：“小心，站邊上些...”

東邊的幾駕馬車，風馳電掣從兩人眼前經過，馬車后還有人跟隨奔跑，看上去訓練有素的樣子。

司、林兩人回頭瞥了一眼，發馬車都停在裕王府門前，而馬車上下來的人，穿著親王的常服。

朱載圳半路停車，根本沒理會兩個尾行者。

徑直來到朱載坖身邊，景王指著順王府方位說：“三哥，剛才看見沒有？老六門前好大的陣仗，似乎把某間書肆搬了回來?！?

“那是老六的私事，我們還是各自回府去，明天仍要早起?！敝燧d坖瞥了一眼，沒發表任何評論。

朱載圳冷笑：“話不能這么說，皇兄不覺得有趣么？老六在諸王館不愿學，但是偷偷在外買書，你說他是什么意思？嫌高拱幾人講得不好？”

“四弟，不要胡亂猜度?！敝燧d坖加重了音量。

朱載圳雙手一攤，獨自往順王府方向走去，并且邊走邊說：“皇兄不愿去看熱鬧，我卻要去開開眼，也不知道老六買了些什么書?！?

剛剛在馬車上，朱載圳就看見了順王府的異常，所以故意讓車停在裕王府前。

此時走到順王府門前，驢車上的書已經全部卸下。

朱載圳隨意瞟了一眼，地上有《左傳》、《資政通鑒》等精裝版史書，也有大量不知名的話本故事。

熊仲麟出府付銀票，正好看見朱載圳在駐足，于是小跑上去行禮：“景王殿下...”

“你是老六那個伴讀？老六今天買的書不少呢...”朱載圳意味深長地說。

“奴婢熊仲麟...”熊仲麟自報家門后，然后垂著頭不敢回應。

朱載圳見狀追問：“老六今天花了多少銀兩？這看上去得有上千本吧？”

“回殿下，共花費一千二百兩，書有七百多本...”熊仲麟小聲回答。

“好啊，好啊，老六真是好學...”朱載圳把手輕輕一揚，帶著笑意轉身往景王府走去。

心說他那‘聰明’的兄弟，八成讓人給忽悠了，哪有什么書都往王府搬的？

所謂皇家無小事，順王斥巨資買書的事，很快在官員中傳播開來。

而朱載坱在諸王館最后幾天，仍舊表現得我行我素，這讓高拱在內的講讀無比郁悶。

順王到底想干什么？不帶這么侮辱人的。

高拱找到徐階訴苦，徐階勉勵他再堅持幾天，半年之期很快就要到點，那時候他已去裕王府當值，也就不用再受朱載坱的氣。

徐階照舊去給嚴嵩匯報，但嚴嵩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于是到諸王館授課結束之日，都沒人向朱厚熜上疏。

“黃伴，嚴嵩、徐階不來找朕，你也不打算上奏么？老六買那么多書干什么？”朱厚熜虛著眼睛。

皇城里的事情朱厚熜都清楚，但放在朱載坱身邊的眼睛，卻是黃錦的人。

黃錦拱手答曰：“聽說那些書...是順王給派到王府講讀準備的...”

“嗯？說下去?！敝旌駸凶松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