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稚嫩的話語像是一柄不輕不重的小錘捶在了她的心上。宋芷瀾表情怔然，看著孩子漂亮可愛的小臉蛋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而煬煬則是認真地看著媽媽，想了一會兒又繼續(xù)說道：“老師跟我們說，如果做了錯事就要第一時間跟對方道歉，并且直到對方能夠接受自己的歉意為止。如果媽媽真的做了傷害了爸爸的事情，那就跟他說句‘對不起’吧。爸爸那么在乎媽媽，肯定會接受你的道歉的。”

小家伙擺弄著手里的玩具，聲音弱下來了幾分：“而且只要媽媽能一直待在我和爸爸的身邊，那么不管媽媽做什么，我想爸爸都不會真的舍得怪你的……”

宋芷瀾好半晌沒有說話。

她看著略顯失落的小家伙，忽然明白過來這孩子要比她以為的還要懂事成熟。這些天母子倆看起來好像玩兒的很開心，且無憂無慮的，但其實這個小家伙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說罷了。

而孩子的話也開始讓宋芷瀾深思。

以前因為她的心中有仇恨、悔恨等等許多許多的負面的情緒，所以對于顧斯珵的判斷會有先入為主的想法。即使她已經(jīng)無比確定顧斯珵對她的愛不會作假，但還是會懷疑這其中是否還摻雜著什么不純粹的東西。

可到了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浮出水面，她猛然驚覺，一直以來顧斯珵對她的愛都是純潔無暇的，是沒有任何其他目的的。而她做了什么呢？她毫不留情地傷害了他，毀了他對她真摯而又濃烈的愛。

現(xiàn)如今顧斯珵對她的這份愛，或許比她五年前對他的還要深重。一時間宋芷瀾也根本不知道應該是誰更對不起誰一點。

哪怕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這些事，但如果換個角度，換到顧斯珵的角度，那么所有的一切便都是那樣的不公平。

宋芷瀾的手輕輕抓著左胸口衣服的布料，腦海中全都是這段時間以來和顧斯珵相處的點點滴滴。它們像是放電影一樣在腦中一幕幕閃過，而她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他已經(jīng)默默愛著她這么久了。

那愛意不光是體現(xiàn)在行為上，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緊張、他的癡迷……

為什么她從來都沒有仔細觀察過這些呢？為什么……她能將顧斯珵的情誼忽略得如此徹底呢？

宋芷瀾這輩子其實沒真正害怕過什么東西，但這一次，卻是真的有些害怕去面對顧斯珵。她放任自己躺在大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或許是煬煬的話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讓她有了一些勇氣。或許……或許顧斯珵依然對她包容，或許……他不會怪她。

宋芷瀾現(xiàn)在還沒有捋清自己對顧斯珵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否還愛著他，也不知道未來兩個人還會不會在一起。對于這些，她都是迷茫的。

但不論未來兩人是重新復合在一起還是徹底分道揚鑣，至少在這之前，她要跟他表達自己的歉意。

一碼歸一碼，是她做錯的，她就要勇于面對。

***

這一晚宋芷瀾睡得不是很安穩(wěn)，做了很多夢。早上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上下哪里都疲憊，比不睡覺還累。

她揉著發(fā)漲的頭從床上慢慢坐了起來，目光還有些呆滯地看著窗外的晨光。小煬煬還乖巧地蜷縮在被子里依偎在她身旁，睡得無比的香甜。宋芷瀾低下頭看著孩子的睡顏，笑了下低下頭在他柔嫩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

她慢慢地掀開被子小聲地下床，生怕吵醒了小家伙。穿上拖鞋之后宋芷瀾便去衛(wèi)生間簡單洗漱了一番，然后便拿上房卡出門，準備去一樓跟民宿老板買一些早餐拿上來。

清晨的時光寧靜且安逸，民宿小洋樓里安靜得能夠聽見一樓客廳里鐘擺擺動的噠噠聲。宋芷瀾一邊攏著自己的頭發(fā)一邊下樓，走到一樓的時候她習慣性地往前臺的方向去，所以并沒有注意到會客區(qū)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

“老板，兩份早餐，麻煩送到203房間。還有，幫我買一份東邊街口的燒麥，跑腿費我可以另外給。”

前臺的老板接下了宋芷瀾遞過來的錢應了下來。只是奇怪的是，兩人對話期間這個老板總是時不時地往宋芷瀾的身后看幾眼。

吩咐好之后宋芷瀾便打算出去在院子里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于是轉(zhuǎn)身的時候她便下意識看了眼會客區(qū)，因為剛才民宿的老板總往這個方向看。

然后就在這一瞬間，宋芷瀾臉上的表情猛然僵住，雙腿也再難邁開哪怕一步。

沙發(fā)上坐著一個男人，一個面色沉肅一語不發(fā)的沉默男人。他依然穿著剪裁合體且布料考究的西裝，頭發(fā)也打理得一絲不茍。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說不出的肅穆。

他瘦了，臉頰兩側(cè)微微有些凹陷。那雙看著她時總是柔情似水的眼眸此刻一片深黑，讓人看不見底。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可卻是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氣息了。

就像是另外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孿生兄弟，這讓宋芷瀾不自覺抿緊了唇。

她有些緊張。

男人似是也有所覺，緩慢地抬起臉，冷沉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宋芷瀾心中“咯噔”一聲，然后聲音便細若蚊吶道：“顧斯珵。”

來人正是顧斯珵。

早在她帶煬煬跑到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顧斯珵會找到她，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才會感覺到這種前所未有的緊張與不安。

顧斯珵仍是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用手輕輕拍了下自己身側(cè)的位置：“坐吧。”

宋芷瀾猶豫了幾秒，然后才抬腿走了過去，略顯拘謹?shù)刈陬櫵公炆砼浴?

顧斯珵仍是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宋芷瀾側(cè)過臉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唇：“顧斯珵，對不起。”

男人垂放在膝蓋上的右手猛然一緊，下頜線的弧度似是也冷硬了幾分。

“為什么跟我道歉？”

“我……我聽肖奕弘說了。……對不起。”

男人膝蓋上的手緩緩松開，五指在腿上輕輕打著節(jié)拍。宋芷瀾沒看見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極為惡劣的弧度。

“你見了肖奕弘，是嗎？”

宋芷瀾怔了下：“是。”

顧斯珵笑著轉(zhuǎn)過了臉，只是眼眸之中毫無半絲笑意：“你寧可見他，也不肯見我，是嗎？”

宋芷瀾愣了下，似是沒想到顧斯珵會說這句話。她蹙了下眉：“是他找過來的。”

“呵，”顧斯珵冷笑了一聲，忽然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幾張照片扔在了宋芷瀾的腿上，“我不是傻子，你們之間是什么關系我能看得出來。之前我竟然還以為你跟肖奕安……呵，原來自始至終跟你有一腿的是肖奕弘。我怎么能忘了呢？之前你明明說過你在英國的時候跟別人睡過，我就應該猜到的，這個人肯定是肖奕弘。不然他為什么會這么幫你、提拔你？還不是在你這兒得到過好處？”

宋芷瀾完全愣住了，臉色慘白得嚇人。她嘴唇微顫：“你他媽在胡說八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