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我會找時間過去的。”舒言從計程車上下來,掛斷了手里的電話,如往常一般往小區里走去。
一輛銀灰色小轎車車燈閃了一下,把舒言照得暈頭轉向,恍惚地差點尋不著東南西北。只見門口保安像是得到了它的指示,朝里面的人點了點頭,然后給他開了電動柵欄,放它通行。
女人努力想要看清車牌號,但四周太暗,而且車很快就開了進去。
倒是奇怪,這輛車看起來就不便宜,不像是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啊。難道是來小區做客的?
女人也不想留心,徑直往B幢樓走去,刷了一下門卡進門,發現樓道已然開著燈。
她的新鄰居已經搬進來了?這幢樓合著也就他們兩個了,沒再有其他人。她這位新鄰居因為姓季,舒言便有一股莫名的沖動想要知道此人長何模樣。
卻是連上樓梯的速度都加快了。
這個背影好熟悉。
只見那人背對著她在褲兜里翻尋著什么東西,遲遲未進門。
舒言踏上最后一個臺階,本來是想直接走掉進屋的,但想起好歹也是鄰居,以后或多或少抬頭不見低頭見,就開口先打了招呼。
“季先生?”
落入男人耳框的“季先生”蜿蜒連綿,他不由地停下了動作。“舒總設計,有何指教?”
這個聲音……
舒言聽得心顫,伴著他轉過來的須臾,整個人都像是忽然沒有了呼吸。
樓道的燈是被修理好了,但兩間房外的走廊臺一直都是沒有燈的,所以這一處顯得有些孤獨和黯然。即便如此,女人還是一眼認出了眼前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呵,她甚是討厭這種能力。
所以,季先生就是季燃塵。他真的,變著法子在騙她,折磨她。
季燃塵凝視著她,良久之后還是沉默。“我是鬼嗎?大半夜把你嚇得不敢說話?”
他不是鬼,卻比鬼還嚇人。
舒言確是有些惱火,“沒想到住在我對門的季先生竟是這個季先生。”她語氣語調轉變要多快有多快,“季燃塵,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一抹邪笑,腦子里像是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我找鑰匙開門啊。”
答非所問。她知道他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是故意牛頭不對馬嘴。她早該知道的,怎么會那么巧自己對門的新鄰居也姓季,怎么會看不出來方才那輛車是他的。
她一肚子氣憋回去,不想搭理他,轉身掏出包里的鑰匙,賭氣地開門,連著轉鑰匙和開門的聲音都執拗地響得大聲。
正回身要關上門,就被一只大手反用力撐開。
舒言力量不及季燃塵半分,氣得發抖,“你到底想干什么!季燃塵!我現在就可以告你私闖民宅!”
他就像什么都沒聽見一般,非常自然地挨著玻璃桌旁的沙發坐了下來,“借你客廳一晚,我鑰匙找不著了。”
他鑰匙找不到了關她什么事!她答應讓他住進來了嗎!
“季燃塵,你別太過分了!我知道你沒喝酒!”舒言無言以對。
“那你的意思是我喝酒了你就愿意收留我?像那日晚上?”季燃塵歪著頭,一點都沒有一個作為外來者應該有的禮貌。
“你……”
舒言漲紅了臉,他還敢提那日!把她搞得徹夜未眠還占盡了便宜,他還敢提!
“沒有鑰匙可以回你的公寓!出去!”他現在竟都說謊成性了。
他做出癱軟的架勢,“我公寓里的東西已經搬出來了,回去沒有地方可睡。”
“我只有一張床,也沒有多余的地方給你睡!”
男人壞笑道:“那就一起睡。”
女人傻在原地,那幾秒她以為自己耳鳴聽錯了。不是他瘋了就是她瘋了!“你不走是吧?”她恨自己拿他毫無辦法,丟下房門鑰匙,“我走!”
男人迅速起身,“去哪?”
“酒店!”
“我找到鑰匙了,走了。”男人最先反應過來,變扭地撂下一句話回了對門。
她真的搞不懂他,一個財權萬貫,坐擁一市經濟的集團領導人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幼稚,甚至可以說是不要臉,動不動就要賴在她家里,是什么特殊癖好?
男人一進自家門,脫了外套狠狠往地上丟。
豐子碩那土狗出的什么餿主意,說什么舒言心軟,我看她就是鐵石心腸,不管他有多悲慘落魄,都置之不理。
不行,想想豐子碩還說了別的什么,裝病?罷了,勉強再相信他一次,不成功便成仁。把他變成仁!
話說該怎么裝病?男人起身,翻箱倒柜地找溫度計。他自己也記不太清到底有沒有買過這種東西,不過最后還是在那次舒言發高燒時葉褚留下的醫藥箱里找到了僅有的一只。他這時倒是想夸夸搬家公司,把他的公寓搬得一絲不剩還真有點好處。
他匆匆忙忙地去廚房開水龍頭,然后把溫度計蓋子打開,調到差不多是有到發燒程度的水溫,抻著讓溫度計指針滑到三十八度多,又去床上抱了一張毯子,手疾眼快地窩在沙發上,掏出手機,清了清嗓子,撥打了舒言的電話。
哪想到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季燃塵又打了過去。
對方依舊不領情。
直到來來回回打了三個電話,舒言才不耐煩地接起,“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男人虛弱道:“我生病了。”
她要炸毛了,“你生病了跟我有什么關系?生病了打120,不是打我的電話!”
“可是我先在感覺到渾身無力,有點頭暈,如果你不來的話,我可能就......喂......喂?”
她居然把電話掛了?!
男人掀開毯子,泄氣地把手機往桌上一丟。果然,豐子碩那廝的話不能聽,什么死皮賴臉,什么裝病裝柔弱,一點用都沒有!現在怎么辦?
他倒頭躺下,煩躁地望著天花板,喟然嘆了嘆氣后,起身去洗澡。
夜深,舒言收拾了一下這幾天的垃圾,開門想著先把它堆門口,不經意抬眸瞥見了對門燈還透亮著。
他還沒休息嗎?難道真的生病了?又轉念一想,他......生病了和她有什么關系,干什么關心他。
舒言毅然地關上門。
她雖然嘴里說著打120,看醫生,可他要是真的生病了,一定不會照她說的做,而是自己一個人撐到等人察覺,或者喝點熱水強制退燒之類的。
女人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很可笑,許雅說得對,她是栽在季燃塵手里了,一栽,就是一輩子。
“季燃塵?你在家嗎?季燃塵......”舒言還是說服了自己去敲他的門。
男人一聽到聲音,激動地躺回沙發,慌忙拉回毯子,然后脆弱地說:“我在......你可以直接開門進來。”
女人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男人虛弱地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厚厚的被毯,眼睛半瞇半睜,說話沒有力氣,還夾雜著奇怪的鼻音。
“我生病了。”他委屈道。
舒言冷冷,“哪兒病了?剛才不是好好的嗎?”
“不信你看。”男人指著擺放在桌上的溫度計。
女人睨了他一眼,微微蹲下身去拿。
三十八度四?她看了看溫度計,又看了看他,“什么時候量的?”
“就......就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啊......”男人不自覺地眨了眨眼,趕緊裝可憐道:“你掛了電話,也不來看我,我以為我就要在......”
女人不想聽他廢話,上前用手背探了探他額前的溫度,又摸了摸自己的,半信半疑道:“不燙啊......”
“我......我剛才想著物理降溫,就去浴室沖了涼水澡......”他斷斷續續道。
“涼水澡?!你不要命了?發燒沖涼水澡?!”女人皺眉。
“你關心我?”
舒言瞪他,“誰關心你,死了才好。”就他這樣的物理降溫,怕不是等到第二天上午,腦子都燒壞掉。
她放下手里的溫度計,要走,男人趁機拉住她的手,“去哪?”
“去防止你死在這里,誣陷我謀殺。”
女人進了浴室,拉過架上的毛巾,用熱水浸濕后擰干,折疊成長方塊。
男人一看她回來,欣喜的笑容立即收住。
舒言把燙好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壓在他額頭上,男人此刻倒是乖巧聽話,靜靜地一動不動。
可倏然,男人變得沒再那么開心了,他懂得了豐子碩對他說的舒言心軟的真正含義。她不是心軟,她只是因為在乎他,喜歡他,才心軟,才甘心為他付出。可是他呢,他做了什么?
女人左右環視了一下,”家里有熱水壺嗎?“
“廚房,廚房可以燒熱水。”他回答。
舒言聽著,就起身去了廚房。一進門就可以看到顯眼的熱水壺擺在桌面上,上方還供著電,取來正想開水龍頭接水,卻發現一旁遺落的溫度計外殼。本來覺得沒什么,可細想越發不對勁,怎么溫度計外殼出現在廚房,還是在水龍頭旁?歪頭盯著水龍頭有冷熱兩檔,又想起客廳桌上沒合蓋的醫藥箱......好,季燃塵,想鬧是吧,走著瞧。
“燃塵,我給你點了熱粥,一會就到了。”舒言一邊說著,一邊走出廚房,“我經常點這一家,會很好吃的。”她故意把“很好吃”三個字咬得很重。
女人的溫柔輕和讓男人驚了一下,以為是因為他生病才變得輕聲細語,就沒太在意。
差不多過了五六分鐘,送餐的人就到門口。舒言接過熱粥,道了謝,不慌不忙地拆開塑料袋和塑料蓋子。男人坐起身想要動筷,舒言連忙示意他別動,她來喂他就好。
這突然的親昵不得不說讓男人背后躥地一絲涼意。
女人舀了一勺,輕輕地吹了吹,端到他跟前,半絲假笑半絲針對地看著他咀嚼。
剛進去第一口還好,嚼著嚼著就愣住了。這味道......季燃塵只覺得味蕾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