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里話外雖然輕松，但林芊芊的心情是一點都愉快不起來。

她像是被這座城困住了，變得沒有任何活力。

梅馨和梅翡離開。

“早知如此，當初我們應該極力阻止小姐進宮……”

兩人坐在臺階上，苦惱的撐著臉頰。

梅翡嘟噥道：“當初陛下對小姐是百般關心，怎么進了宮以后，跟變了個人似的——”

“噓。”

梅馨緊張地捂緊梅翡的嘴巴。

宮里人言可畏，要是被聽到，對她們沒好處。

“只要小姐愿意，我們陪著她就行。”梅馨亦是默默心里嘆了口氣。

清幽軒。

林芊芊因為疼痛睡不著，太醫院給的止疼藥根本無效。

于是，她只能和外邊的月亮大眼瞪小眼。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黑影出現在房檐上。

她知道那是白畫。

來探望她的。

“傷情怎樣？”

“還沒死。”

白畫早就對她這樣的調侃見怪不怪，但這次傷得太嚴重，他連眉頭都緊皺起來。

“讓我看看。”

傷口腫脹，淤血還沒消下去，兩個膝蓋難看的不成樣子。

白畫心里糾成一團，眼神猛地看向她。

“元崇舍得你受這么重的傷？”

“這叫輕傷，謝謝。”

白畫氣不打一處來。

“你為什么不告訴他？”

林芊芊笑道：“元崇很忙，我總不能因為這點事去打擾他。”

忙什么？忙著陪皇后！

“你這么自欺欺人沒意思。”

林芊芊聽到這句話怔住，像是精心藏好的傷心被人看見，被發現原來她也會這么狼狽。

“你親愛的陛下和皇后早就有夫妻之實，你總是留在清幽軒等他，你等得到嗎？”

一句話讓林芊芊五雷轟頂。

她僵住，渾身血液像是凝結至冰點，腦袋一片空白。

白畫也愣住。

“你……你不知道此事？”

看林芊芊的反應，確實不知道。

白畫后悔，又帶著些得意。或許是因為能讓林芊芊知道所托非良人，找他是更好的選擇。

“我以為你知道。”白畫頓了頓，眸里氤氳著狠，“我帶你出宮。”

“不要。”

林芊芊甩開他的手，深吸一口氣：“我進宮不是為了做寵妃，我只是——”她眼白上漸漸浮現出紅血絲。或許多年后她才會明白今時今日的她有多么不甘心，和痛恨。

“白面，我不會再信你。從你前世毀了我那一刻，我和你再也沒有可能。”

場面一點都不融洽。

“算了，都冷靜點吧。現在的我不是女帝，你也不是前世的白面。各過各的。”

白畫有點沮喪。

“你如果想離開這里，隨時可以喊我。”

“我說得很清楚，不需要你彌補我。”

外面足音跫然。

林芊芊一把將白畫推出窗外，“趕緊滾。”

滾就滾。

白畫踏著月色，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元崇來的時候，清幽軒內一片寂靜。他剛從皇后宮里出來，神情疲倦。

“芊芊，你還沒睡。”

林芊芊將褲腿挽好，擋住了原來的傷口，看起來一片安然無恙。

元崇自然是沒發現她的異樣。

“我今晚來遲了。”

林芊芊笑道：“無妨。江幼薇沒事吧？”

“暫且無妨。”

她看著元崇，突然間不知道說什么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蘭香味，或許他剛才抱過江幼薇。

“今晚我想陪著你。”

林芊芊下意識后退，避開元崇的手。

元崇愣了下，勾了勾笑容：“怎么了？”

“夜深了，你還是回去吧。”

尷尬的氣氛彌漫在每個角落，連張公公都覺得這對話干巴巴的，皇貴妃也不似往日那般活潑。

元崇以為是最近的風言風語影響到了林芊芊的心情，故而沒有往別的方面想。

“我好幾天沒來看你。芊芊，你不想我的嗎？”

林芊芊突然間明白一件事。她以前做女帝的時候，后宮的人為什么互相爾虞我詐。

不就是為了那一份專寵嗎？

“想。”

“那就是了。”

元崇扶著她坐下，不小心碰到她的膝蓋，林芊芊疼得在心里倒吸一口涼氣。

“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你記得我們在草原看星星那晚嗎？”

林芊芊疼得想不起來，閉眼、眨眼，耳邊全是剛才白畫說過的話。

而身邊的元崇，此時竟然顯得那么陌生。

“芊芊，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林芊芊點頭附和。

“總覺得你今晚怪怪的。”元崇伸手主動摟住她，林芊芊沒抗拒，瘦弱的身體蜷縮在元崇懷里。

芝麻大小的星星鋪滿整個天際，璀璨的銀河勾勒出神秘。屋檐上，有人聽著底下的對話，拎著酒喝得酩酊大醉。

白畫沒有走。

他真是犯賤。

前世那么害杜央華，這輩子還是黏上了她，竟然還想彌補犯過的錯誤。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原諒他。

可是這輩子的元崇并非她的良人。

她怎么就看不清呢。入了后宮，人都是會變的。

——

次日。

林芊芊醒來時，身邊已經空蕩蕩。

梅馨和梅翡踩點進來，見她一臉失落，解釋說：“陛下去上早朝啦！”

看來昨晚元崇一來，為清幽軒增添了不少生氣。

而坤寧宮的皇后因此大發雷霆。

江幼薇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將殿內能摔的花瓶都摔得粉碎。她都這么努力了，還是讓元崇跑到了清幽軒。

“娘娘息怒。”

“其實奴婢還有其他辦法，就看皇后娘娘愿不愿意了。”

“說！”

現在不論是什么辦法，江幼薇都愿意試一試。畢竟傻子都看得出來，陛下對那個林芊芊很不一般。

而林芊芊在宮里的地位也是絕無僅有，一進宮就封為皇貴妃，這不知道是多少人想坐上的位置，林芊芊輕而易舉就得到了。

她這個皇后名不副實，除了住在坤寧宮以外，其他地方和冷宮有什么區別？

“現在后宮各宮主位空缺，若是能讓宰相大人派幾個知冷知熱的人進來輔佐娘娘，把林芊芊趕出宮不是什么問題。”

江幼薇瞇了瞇眸子。

“選秀？”

“正是。再選幾個人進來，陛下的注意力一定會分散。到時候先搬到林芊芊，其他那些蠢貨自然也就效忠娘娘，不敢有爭寵之心。”

辦法是好辦法，但是具體怎么執行，對江幼薇來說還有點困難。

她一個后宮嬪妃，怎么干涉皇帝選妃的事？

“娘娘，別忘了您是后宮主位。只要您稍稍提醒陛下，再暗中通知外邊的人，前朝那些大臣肯定會主動提起此事。”

這倒是個好辦法。

江幼薇立即暗中吩咐下去。

——

翌日的早朝上，便有大臣提起一年一度的選秀。

“如今后宮空缺，只有一位皇后和皇貴妃，著實稀少了些。臣懇請陛下開啟選秀大會，為皇室血脈開枝散葉。”

元崇正在看折子，不斷摩挲指腹。

已經有好幾位大臣提起這件事。

“朕現在忙于朝政，無心后宮，選秀的事先擱置一旁。”

“陛下，子嗣也是大事。若是先皇在世，肯定會督促陛下選秀。”

元崇有些不耐煩。這幫大臣什么事都拿先皇來鎮壓他。

“散朝吧。”

“陛下！陛下！！”大臣們紛紛嘆了口氣，私下討論起來。

陛下這是愛江山不愛美人。

張公公跟著后面，憨厚一笑：“其實老奴覺得那幫大臣說得有道理。您看皇后娘娘一個人打理后宮諸多事宜，其實也挺累的。而且后宮歷來都填滿了人，從未像今日這樣冷清過。”

“連你也覺得朕應該開啟選秀？”

張公公知曉元崇心里在想什么，繼續笑道：“陛下是擔心對不起皇貴妃嗎？”

“多嘴。”

“老奴該死！老奴自個掌嘴。不過陛下，如果不堵住那些大臣的嘴，怕也不行。”

元崇揉了揉眉心，這件事真是讓他煩透頂了。

“陛下，朝臣們一直跪在外面，請求陛下開啟選秀大會。”

本想將此事冷處理，可朝臣們鐵了心央求元崇。

此事在宮里鬧得轟轟烈烈。

林芊芊得知了此事。

“坤寧宮皇后已經同意了，問我意見？”

張公公點頭，笑著說：“若是皇貴妃也同意，那——”欲言又止。

“元崇讓你來的嗎？”

“皇貴妃不可直呼陛下大名。”

林芊芊冷笑一聲，“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何必問我意見？”